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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坠落的银色狮鹫(1 / 2)

杉尼·佛克斯·德·卡莱那子爵

盖亚历360年·魔兽纪元5077年10月

人的一生就象一个陀螺,始终在永无止境地旋转。

此刻,我坐在书桌前,桌上是一叠洁白的新纸。我颤巍巍地从墨瓶中执起一管鹅毛笔,却楞了好长的时间。我想写的东西很多,但是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用力地闭上眼,竭力回想我跌宕起伏的前半生,数也数不清的面孔在脑海间浮浮沉沉,有一些非常熟悉,但更多的只是似曾相识;我渐渐地变得身轻如燕,在天地间飘飘荡荡,然而我的躯壳却完全不接受意志的驱使,我就象一只风筝被冥冥中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我象是在翻山越岭,又象是根本没有离开过原地,我肯定我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变幻着;我看到了村塞和帐篷,也看到了先皇陛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无数的旗帜隐隐约约在迎风飘扬,成千上万的骑兵和重步兵彼此冲杀,天空中飞散的箭矢也如乌云暴雨一般密集;呼啸的风声、巨大的呐喊声和哀号交织在我耳畔……

我慢慢睁开眼,面前正对着桌上的铜镜,我茫然地凝视着镜中那个皓首白发的老翁——我是谁?我在哪?我做了什么?我还要做什么?

我曾经是自由都市艾尔帕西亚的一名佣兵。以敌后骚扰作战的方式参与了被称为“神奇皇帝”的金·斯沃·盖亚陛下的复位之战,战争结束之后进入盖亚著名轻骑兵部队“风骑兵军团”,从此结束了经年动弹不安的生活。

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我的面前,瘦削、精悍、蓄着两撇胡子的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嘲讽之色,他紧紧地握着右手的钉锤向我走来。我欣喜地伸出双手,却穿过了他飘渺的身躯,茫然地停留在虚空里。

我认出了他,我的先师,在盖亚内战中我所邂逅的“风之子”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

虽然没有正式被他收为弟子,在我的这一生中,始终把他作为引导我迈上武道更高层次的师父。此外,也是因为他的推荐,我才得以成为风骑兵军团的第二副团长。

从盖亚内战算起,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分之一世纪,先师战死在莫古里亚已经是整整二十年前的事,人类世界的统一也维持了十多年……这一切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那么地虚幻。不知不觉地,我已经风烛残年。

回顾我这不算漫长也不算短暂的一生,也曾有幸作为历史的见证人之一目睹了盖亚帝国的崛起。这个帝国的建立,意味着迄今为止我们所知道的人类世界的完全统一。也许,这个统一在我们拉尔夫人类的历史上是一个重要的记录;也许,只是昙花一现的辉煌。我不是圣贤先知,我无法拨开岁月的迷雾直视未来,也就不能对我们今天的世界下一个权威性的论断。所以我只好无奈地将它们交由后人来评价,虽然是有些不负责任,但既然这是我所力不能胜的工作,也只好如此了。我惟有忠实地记载下我所见所闻的一切,这是历史赋予我,以及和我生活在同一时代的朋友们的一个使命。

于是,在先师的忌日里,我准备好了纸笔,开始努力地搜寻着我记忆中那些残存的片段点滴。

先师希格蒙德,是一个迷一般的人物,即使是曾经与他长期单独相处的我,也难以猜测他内心的念头。在盖亚内战爆发之前,他与还是第一王子的先皇陛下莫逆相交;在盖亚内战期间,他帮助陛下创建了著名的风骑兵军团,并率领这支轻骑部队深入敌后,有效地牵制着与陛下对峙于沙思路亚的讨伐军,最终将己方引向胜利;在盖亚帝国的草创时期,他始终是陛下的最高军事参谋;他以客卿的立场运筹帷幄,指挥盖亚军战胜了强大的教皇国托利斯坦;然而,就在完全统一拉尔夫大陆之前,令人难以置信地,他竟然离开先皇陛下,毅然与帝国为敌,最终战死……

在先师褒贬不一的传奇生涯中,最经常被人提起的经历之一,就是他斩下了盖亚第一美女——特蕾莎·塔比奥拉的首级。

※※※※※

基里扬诺夫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的手指修长纤细,白皙而富光泽。谁都很难设想,这样的一双手竟然会射出致命的箭矢。

亚倍尔男爵是远近闻名的战士。昨夜,我们旋风般冲入他的城堡时,他穿着沉重的全身钢甲,头盔上装饰着巨大的牛角,手持长柄巨斧,一个人拦住我们的去路。冲在最前面的佣兵勒不住马,他一斧就将马头连颈砍下,马血标射上半空,喷贱得到处都是。他的钢甲和巨斧沾染着鲜血,仿佛地狱里狰狞的鬼神一般恐怖。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威风尽失,大声惨嚎地倒下。一只箭从他头盔的缝隙间射入,精确无误地命中他的右眼。

“基里扬诺夫·德·加里波第时刻愿意为您效劳。”谦卑的鞠躬在礼仪上无懈可击,却配合着弓箭手那玩世不恭的腔调,变得充满了讽刺意味。

现在,那位危险的男子若无其事地端着一杯酒,皱着眉,背诵着大段大段的抒情诗。

我们坐在亚倍尔子爵府客厅的吧台内,天一黑就要动身前往下一个目标。

“无论是敌人的首级还是美女的心,我都可以一箭命中。”他不停地重复着。或者不如说,他不停地罗嗦。

他仰首将酒一饮而尽。表情忽然间起了微妙变化,他凑近我,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盖亚来吗?”

空气中弥漫的酒臭令我十分难受,我厌恶地推开他:“我不知道。你该不是醉了?”

他爬上吧台,滑稽地单腿站立,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

“我来到盖亚,只希望亲见看见那位骑士,那位传说中罕见的天才……”他低声地宣布,“斯沃和克拉文哪一个做盖亚国王和我有什么关系?”

“骑士?”我困惑地重复。

“是的,骑士。”他拼命点头,一次又一次地确定,“十五岁升级为见习骑士,十九岁击败盖亚著名骑士雷欧·布莱诺——只能用罕见的天才来形容这样的纪录……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见到这位骑士的理由。”

“是么?”我随口敷衍。他要说什么,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了解。

他开始哈哈大笑:“因为这位罕见的天才不仅是出色的骑士,不仅是身世煊赫的塔比奥拉侯爵继承人,更是盖亚第一美女!”

喝醉的弓箭手笨拙地跃到窗台上,怔怔地凝望夜空里皎洁的月亮,“她的肌肤宛如白雪,金黄的秀发象波浪一样起伏,淡蓝色双眸令最璀璨的星星也失去光芒……她的名字叫做……特雷莎……”

回过头时,他破天荒地露出一次认真的表情:“我想见她——特雷莎·塔比奥拉!”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默默地重复一遍:

——特蕾莎·塔比奥拉。

※※※※※

深夜里的海杜克山脚,三百匹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安静地排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方阵。除从沙思路亚突围后一直追随希格蒙德的一百轻骑外,其余全是从两百八十名资深雇佣兵里严格挑选出来精壮汉子,其中大部分人和我一样组织或者参与了对盖亚诸侯领的骚扰作战。

我头一次将血月挂在腰畔的显眼位置。

希格蒙德和小约克在队伍前不远处小声地交换着信息,副队长乔·邦德诺正在分发魔法爆弹,不需要做任何解释说明,雇佣兵里不存在不会使用这种道具的家伙。

“各位,悄悄地跟着我。”一切就绪后,希格蒙德这样说。

避开王国正规军,我们偷偷地接近目标——沙思路亚城北的贵族私兵。正前方是武尔佩侯爵营地,假如对方发现了我们,仅仅是一队长弓手也可以要我们的命。

希格蒙德紧紧地盯着沙思路亚城的方向,我们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尼克在我身后使劲地咽唾沫。

两个火球忽然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希格蒙德用力地挥下手臂:“进攻!”

几乎是一眨眼那么快,我们便冲进了侯爵的阵地。上百个魔法爆弹冰雹般砸向马栏里,惊马四处奔驰,踩坏无数营帐。

我们分成左右两股,乔·邦德诺带领一队往左,我则和另一半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希格蒙德往右,冲出百余步后,两队调转马头合力杀向同一个方向汇合,然后交错,再汇合……

我左手高举火把,点燃每个经过的帐篷。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和军官只穿着内衣就冲了出来,我右手掣出血月,轻易地劈翻了七八个敌人。

仅小范围来回冲杀几趟,侯爵的部队已经混乱不堪。希格蒙德五指握拳,狠狠地捣向沙思路亚城的方向,乔·邦德诺扯着嗓子大喊:“突击!”与此同时,沙思路亚中门大开,数千养精蓄锐已久的战士排成方阵呐喊着冲进近乎溃乱的侯爵部队。希格蒙德示意沙思路亚军巩固阵地后,指示我们继续向东冲击其余的贵族私兵。

不停地奔驰,不停地杀人,这就是我唯一的印象,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战斗了多久,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血月挥舞出优美的弧线下失去了生命。大概不只我,其他人也都失去清醒的意识,机械地重复同样的运动。我头晕眼花,右臂沉重得无法举过肩膀。然而,战斗结束之前,谁也无法休息一刻。

正午之后,替希格蒙德下达命令的乔·邦德诺已经声音嘶哑,再也说不出话。于是,希格蒙德不得不亲自呐喊指挥作战。

战斗持续了整个白天,战况激烈的程度难以想象,甚至我们连撤离战场的进餐时间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精锐的讨伐军正规重装步兵终于向贵族私兵阵地增援,希格蒙德将我们暂时后撤至沙思路亚军与沙思路亚城之间的缓冲地带,进行短时间的整修。我们趁此机会取出马鞍里的干粮嚼几口,喝上一点水,活动活动酸胀的身体。

枯燥无味的阵地战开始了。沙思路亚军表现得相当顽强,一而再再而三地击退优势敌人的进攻。

尼克将水袋举过头顶倒下,痛痛快快地洗去头上的血污和尘土,再将剩余的水全浇在马身上。

“天哪,尼克,你在做什么?谁知道这场见鬼的战斗还要打多久!等会你要是口渴了怎么办?”我提醒他。

“别担心,杉尼。谁又会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战斗结束?我宁可战死也决不渴死。”尼克蛮不在乎地回答。

我忧心忡忡地凝望战场,沙思路亚军能坚持下去吗?一旦他们崩溃,我们也完了。正面遭遇重装步兵是轻骑兵最大的噩梦。乔·邦德诺拍拍我的肩膀,似乎看透了我的恐惧。他沙哑地说:“没问题的,指挥沙思路亚军的一定是那个喀尼亚斯拉大叔。只要有他在,即使是玛尔斯伯爵也很难有所作为吧?有一次大叔被我们灌醉后透露,他曾经做过大魔法师拉尔的侍从,啊,就是那个全拉尔夫大陆最伟大的魔法师拉尔耶~能够被传说中的英雄所倚重,对付区区一个玛尔夫伯爵也应该不在话下吧?”

听起来象是在安慰我,实际上我相信乔对此事未必那样有把握,也许他正是为了要让自己坚信喀尼亚斯拉的能力才故意这着说吧?

希格蒙德矗立在最前列,象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样,他高高举起握紧的拳头。

“上马,预备!”乔·邦诺德已经将他当作战神一样崇敬,一看到他发出集合的信号,一边大声下令一边第一个爬上马鞍调整甲胄。

希格蒙德是最后一个上马的,他驱马绕着我们小跑一周。“战士们,你们是英勇的!因为你们的奋战,胜利已经来临!王家卫队开始疲惫不堪,沙思路亚的危机就要解除了!是你们挽救了这座美丽的城市!是你们创造了奇迹!我为你们骄傲!沙思路亚为你们而骄傲!现在,让我们把贵族老爷们的私兵彻底送回老家去吧!”

“为了胜利!”乔声嘶力竭地怒吼。

“为了胜利!”每个人都放开了嗓门。我们大声地呐喊着绕过对垒的正面战场,跟随希格蒙德呼啸般冲向西北方的驿道。

沿途不少盖亚贵族正在努力试图收拢败军,门第的优越感和军人的荣誉迫使他们不得不无视败北的现实。他们面对的最大问题是私兵混乱的统辖制度,哪怕是某个侯爵也无法有效地聚拢另一个地位比他低得多的子爵或者男爵的私兵。这些私兵仅仅接受领主的指挥,而一旦所有的私兵混成一团,恐怕是讨伐军元帅玛尔夫伯爵亲至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有条不紊地再次组成战斗编制。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我们便再次轻易地击溃了这些小股的抵抗力量。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长成右后方狭长的痕迹。我们追逐着、驱赶着十倍于我们的敌人,数量的对比、装备的优劣和战技的高低已经没有意义了。

“看哪,杉尼,那是什么?”尼克忽然到我右边勒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支整齐的军队出现在北边。

“是敌人的援兵!”“数量是多少?”“看不清楚,也许只是先锋部队,大军在后面吗?”“马上向沙思路亚报告,提醒他们加强防御。”“对方的指挥官会是谁?”“不知道,你们能看清楚军旗上的纹章吗?”……嘈杂声掩盖了尼克后面的话。

我定睛细辨,那支军队的旗帜上绘着紫色的盾和银色的狮鹫,“不是正规军的纹章,象是贵族的家徽!”我打着手势喊道。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贵族老爷派来邀功领赏的私兵吗?把他们一起送进地狱去!”是乔的沙哑声音,“沙思路亚可不是可以随便让人欺辱的!”

还没等我们动手,溃退的讨伐军已经象潮水一样将那只军队淹没了。希格蒙德一马当先冲进已经散乱无序的敌阵,敌方的主将是个身穿黄金盔甲的骑士,格挡了希格蒙德的一记钉锤后转身向西逃跑,希格蒙德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个魁梧的战士拦住我的去路,就在他的战斧劈下之前,跨下的黑云攸地人立起来。战斧狠狠地砸在地上,我迅速跳下马,踩住他的兵器,一只手揪下他的头盔,另一只手将血月横在他的鼻下。“你被俘虏了,报上名来吧!”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表情显得难以置信而不知所措,大概还没有从刹那间的失败中清醒过来吧?他含混地说:“我……叫……拉米达·彼亚伦。”

“你们的主将是谁?”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是我曾经听说过的一个名字。

“特……蕾莎·塔比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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