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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节 敢问志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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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织织的小雪从天而降,在北风下梭投如飞,接踵而过。

狄阿鸟带着赵过,沿着羊肠般的雪径,浑不顾被风雪扯飞的护脸毛尾振耳生风,步步紧行。在没有停歇的脚步里和迷乱中,他眼前飞逝着电闪般的一幕一幕:娇弱的阿弟阿妹哭泣,扭曲厉脸的黄英妞咆哮;手搭在刀柄上的鹿巴阿哥搂着衣裳坐在帐篷外,狞笑的万武压着翻滚的女人;如粪便般的脏手渐渐伸了出来,姨婶冰清的玉颊上闪出麋鹿般的恐惧;晃着沾满自己鲜血的酒杯,得意的笑容……

狄阿鸟的胸腔渐渐鼓起来,继而好像要炸了一般,接下来的一刻,它真炸了,却是一串拐了弯的喊声:杀!杀?!杀??!杀???

冷风一而再地挫面,突然让狄阿鸟得了几分清醒。

他嘎然站住,心想:告诉万马阿叔能有什么用?他万武和万彪也得吃这一套?一张嘴就是要动真!

万马的家亮在不远处,即使不再往前接近,耳朵也能听到萨满声嘶力竭的大喊。

它就在眼前,一定要去的话,它就在眼前……可是一定要去吗?

腹部传来一阵绞疼,狄阿鸟抱住它,在羊肠般的雪径旁蹲下去。

赵过猛地拉了他后腰一把,连忙翘着脖子呼喊。

狄阿鸟慢吞吞地扭脸,见赵过面目已一片花糊摇晃,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便咬着牙说:“我气急攻心,一下吃了冷气,难受!”

赵过惊惶未定,又见他一屁股蹲在地上,脸虽看也看不清楚,却必因痛苦扭曲,这就弯身往回拖拽,不两下看到狄阿鸟制止自己的手势,只好又急又躁地追问:“好点了没有,好点了没有?”

两人站据之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只剩被淹没的衣帽,在昏暗里白花花的。赵过木然然地举目去看,只见天际越来越深远,早已将俩人和方圆数里拢于其中,只有万千细末,飞扑而来。

狄阿鸟歇了一晌,慢慢地回过气,低着白花花的脑袋支撑着爬起来,喃喃地说:“看看呀,他们是怎样逼我们的!这哪里是雪,这是降下的恨!”

他撅身便回,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眼看营地已近在咫尺,却又站在雪地里,念及伯爷爷斩钉截铁的要求和姨母扑簌簌的泪珠,自觉没有去见万马,无回去的面目,便淡淡地给赵过说:“你先回去,让我在这里呆一会。我丢我家的人,在这把脸洗刷、洗刷!”

赵过一动不动,轻轻唤他:“阿鸟?”

狄阿鸟答了一句:“恩?”

赵过疑惑地问:“你怕冰天雪地中无路可去,还是怕他们翻脸不认,明刀明枪地找我们打仗?”

狄阿鸟默然不吭,心想:是呀!我起先的确想要汗位、家业,可早怕别人靠这些诱饵吸引我,早不敢抱什么希望。赵过就是单纯呀,要是别人,肯定不这样问,即使我说我也想走,他们也不会信。

可投人容易,去人难,现在——大小、老少、病残加上图里图利的十几口子,一旦决裂,不说别人会不会横加阻挠,走出去该怎么活?

他又想:我只能像没事一样忍在心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娶了姨婶能不能要到一块牧地!

姨婶?应该不会拒绝吧!

可万一,她不知道家里这么艰难,出口拒绝怎么办?

远远传来几声骂娘声,两人转过脸,就看到了四、五个熟悉的兄弟,吐着忿声,逶迤走在回家的路上。

狄阿鸟往他们背后一望,心就凉了——那后头再不见半个人影,他再看赵过,发觉他已迎头跑过去,焦虑地问:“其它的人呢?”

接着,是牙猴子又硬又气的声音:“被他娘的万彪哄跑了!”

狄阿鸟心里又是一愣,逐渐把人辨认清楚:图里图利,布奥和他那边的两个其实不是经常接触的人,土匪这边,只有牙猴子,立刻在心里痛苦地念叨:我以为几个土匪靠不住,不想牙猴子没走,反以为不会走的走了个精光!

他这就使劲压住自己的焦躁不安,用九牛二虎之力挤出笑声,问:“都罗呢?他也走了?”

图里图利憨生憨气地说:“走了!早就想走了,听万彪又一哄:都是自家人,在哪效力都是效力,就拉都拉不住!”

“我非去宰了他娘的!”赵过咬牙切齿地一喊,就按着剑走。

狄阿鸟厉声叫了他一句,见他转站人后,这才放心,轻描淡写地问:“他都说了些什么?要和谁打仗?”

牙猴子说:“还能是谁?仇敌福禄!”

狄阿鸟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万彪、万武的反应,这就轻轻一笑,说:“倒不像是借口。这帮家伙,听说打仗来拉人,难道我就不能带他们上战场?走,回去,我们把明天的打猎假想说一说!”

牙猴子胆战心惊地问:“还不穿厚衣裳,再这样下去,怕我也受不了,迟早要跑!”

狄阿鸟反心中一快,胸中被豪情充塞,吞风怒吼:“若是为了哄你们不走就假言另色,岂是大丈夫所为。要走呢,咱不留他,留下来,就是一条好汉,将来要成为一条更好的好汉!即使只剩赵过和我,我也会练下去……”

他黑着脸说:“我狄阿鸟与你们在一块儿,让你们去做的事,我狄阿鸟照做了没有?你们睡了,我还在总结练兵纲目,你们背的军律兵法,我一个一个写下来,眼下是苦了一些,可没有一个巴特尔是天生的,要走的人,是放弃了成为一个巴特尔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否难得,我不清楚,但我只想问你们,在其它人的帐下,有没有真心实意地教授你们武艺和兵法?这是能够吃一点苦就换来的吗?”

赵过附和说:“欲练兵先练将,练出来是榜样。”

他手一挥舞,激动地说:“我们不会永远只有这几个人。我们会有成千上万的兵。好男儿怎么能没有……没有。”

他卡了。

狄阿鸟替他说了一句:“志向。”

赵过就又给几个人说:“对。志向。你们想想将来,带着兵,一打一个胜仗,一打一个胜仗,还觉得又苦又累吗?那些走的人,就想着怎么做一个巴牙剌,可我不是,我要学习兵法,我要习练武艺,我要读书……以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练武,可阿鸟说,我们练武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练武怎么能行呢。我想了很多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练武,就鼓起勇气问阿鸟,你也练武,你是为什么练武呢?阿鸟就说:我练武,就是要让天下太平。我好奇怪,练武是杀人的,为什么可以让天下太平呢。可我很快就明白了,坏人也练武,坏人习武是为了欺负好人,小到横行乡里,大到攻城拔地,如果没有好人习武,天下人就没有能止住他们杀人放火,所以我们习武,就应该是为了制止恶人,如果天下没有了恶人,没有人妄动兵戈,不就是天下太平了吗?”

牙猴子苦着脸说:“阿过,你说的乱七八糟,我怎么听不懂呀。”

赵过粗声粗气地说:“等你有志向,你就懂了。你现在还没志向,最先一脚没迈呢。”

狄阿鸟知道赵过现在的志向已经不是一般人听懂的。

他就问:“那让你们以后做个千夫长,百夫长,你愿意吗?难道你要到处投换主人,永远蜷缩在别人门下做一个小小的巴牙剌吗?可是你武艺不好,别人不要你呢。你打仗老输,战死了呢,老了呢,没力气了呢。辛苦是为了让你们有本领。在草原上,没有本领的人就不会有好日子,妻子儿女会被人抢走,牲畜会没有地方牧养,灶火会被别人浇灭,搭的帐篷会被人把你撵出来,这些你们也不懂吗?”

见众人哑口无言,正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失意,布敖向前两步,趴于地下,硬着嗓子说:“我回来,是向小主人辞行的!”

狄阿鸟差点没有背过来气,正要咬牙踩上两脚,已由赵过代劳。

他正要怒骂,又已有图里图利和牙猴子指了说:“你什么意思你?!”

狄阿鸟只好泄了刚提起来的气,暗中说上一句:这么多人都走,多走一个,我也不怕!便温和叹息说:“想不到,想不到你也要走!”

布敖想不到他没有生气,一下哭出声,呜呜咽咽地说:“我布敖霍阿歹怎会不知好歹!可主人战死,家中一妻五子让人放心不下。我本想等小主人安稳了再去接他们,可现在,小主人自己都不能生活,还要受人凌辱,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等下去。您若不一刀砍死我,就答应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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