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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节 乘胜追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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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经在县衙里忙。

他的妻子手边没有多少事,眼看又到中午了,自己的儿子还没回家,只好去找吕经问。吕经心思不在上面,随便打发了她几句,就带人下乡测地温和土墒。县城周边走了一遭,再回去,天已到了傍晚。他回去要了茶水,狠狠地灌一气,便听人禀报说,上头来了两拨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博格杀人案,自己不敢露头,便打发别人探探口风。

不消一会,那人回来,欣喜若狂地说:“羊杜将军带了一、两千人来守边,一日数百里,明天就可以到我们县。他派人来说一声,让老爷给他找片驻地。”

吕经放下心来,说:“驻地有。粮食得他自己带!”

夜色来临时,公务离身,不安也随空闲而至。

签押房中的吕经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沿案踱步十余又回去坐,坐了又揉着眉头往后躺。

他昨日已送走一份书信,上面都是就事论理的话儿,今日觉得不稳妥,便又迅疾地铺出纸张,执管伏书:“夏公使我主县牧民,因匪事难料,终不见成效,诚惶诚恐,不得已,寄希望于归国之士。其人曾以千户侍敌,因识大体而归国,虽区区少年,却熟知兵法,勇冠无敌。时逢贼来攻县,上差据城,使他进退不得,这才发生诸多不得已的事。望公体之……”

次日早晨,他来到签押房,回顾自己列举的理由,觉得自己并没有拿出充分的理由让上司原谅,提笔又写:“我本欲等他灭贼后,推荐到夏公门下。试公所想,原谅他用他,岂不是去鸡鸭而得龙凤?”写到这里,他又搁笔而起,来回再踱步,又琢磨了很久,他回头夸大说:“太宗时,曾阳周敦公领兵马出玉门,有大功于朝廷。后世子孙有封于曾阳为乡侯者,今其族子弟多在州郡为官。州道兵马将军下重尉周兴武母周王氏,因见博格年少而孤,收为三子。至此,士绅大族都愿意和他亲近,想仰仗他保全身家,公能饶恕他,必能让曾阳的百姓归心。”

停笔片刻。他呼来一人,送出私信,又一次不安心地走动。

一晃到了中午,家人给他送来饭菜,他毫无食欲地安放一旁,往来又踱步多回。

突然。门外有人拉着喜悦的唱腔高喊奔来:“报!我军攻破匪寨一处,抓获天二匪妾、儿女多人!”

他猛地回头,眼睛不敢相信地转动,回到太师椅上喝:“进来。”

一名县里的马弓手进来拜见,转手递上一个乘珠宝的破盒子。

没说去打土匪呀。

这博格?

不由县中督促就动手了?这也太主动了吧。

不过,也能理解,要乘胜追击,好事就是好事儿。

吕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是一块白布,上头写着熟悉的字体:“斩首一百二十三,俘六十九。”

马弓手见他疑惑不定,不太严肃地问:“老爷,你看这样捷报像不像回事?”

吕经疑惑了片刻,连忙问他:“斩首都斩了一百二十三?活人怎么只有六十九?”

马弓手张大嘴巴左右看,苦不愿说。

吕经再三逼问,他才交代:“男男女女几大片,光骡子、马、驴这些大牲口就有好几百。还不是写错了?!”

吕经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声说:“回去给他们说,是写错了,至少也要给县里一大半。”

马弓手走不久,他才露出欢喜,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他们行!”

他发抖地拉出一匝纸,伏下狂书,也给郡里报捷。

很快,差役来告诉他说:“县丞大人回来了,要见您。”他头也不抬地说:“快请!”

韩复进来,他才肯抬起头问:“李成昌老爷子帮你们和解了?”

韩复点头说:“差不多吧。”

吕经喜形于色,立刻果断地吩咐:“你带上几个人,去博格和周行文那里清点财物和人口,不能任吕宫糊弄!”

韩复眼中迸泪,惊喜交加地喝问:“打下来了?是谁的寨子?”

吕经笑不拢嘴地说:“不过是大天二的主寨,让他们不要骄傲。”他一拍头,“哦”地想起什么,吩咐说:“出门找找酒家,看看能不能运去点粗酒。”

韩复点了点头。吕经干脆离开案子,走到他身边说:“去到后,眼里可不能容不下沙子,人口追回来一半就可以了,财物也一样。打仗不同别的,是流血死人的,要奖赏,要给人好处。不然,人不愿意用命。”

韩复犹豫片刻,说:“不能收回来,由县里奖励?”

吕经看了他一会,表情渐渐凝重,说:“你去了就会知道。博格拉着李成昌一起动的手,下手的是那些个大户。这些富裕的豪杰不愿意要你的钱和物,想要的是依附他们的百姓,不让你强行收走,逼急了,他听都不听你的。只有你好我也好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来县里一旦稳定,他们没有合法的手续,县里不照样可以讨出不在籍的私民?权当他们帮县里养个一年半载!”

韩复经过这几次变故,也能听得进别人的话,只好叹气说:“可王大人还在,让他知道了怎么办?”

吕经说:“知道?!知道好了!”

吕经把韩复送走,转而又书,写下刚让人送走。

又有人拉着唱腔来送捷:“我军击溃迷族援兵,斩首百余。”

他太激动了,干脆抚着两个手掌去县衙,让办理急务的官员也停下手头的事,来自己家喝酒。

酒还没有来得及摆,二三十骑已裹风般来到县衙,鱼贯登门。

吕经听人一说,便觉得是应了昨日的消息,慌忙去接。他迎到二门,听到爽朗而熟悉的笑声,定眼一看,陇上郡守夏景棠身穿戎装,手握马鞭,陪同另一位将军迎面而来。吕经提前接到消息,今一天都在等,只想来两个骑兵告知自己,自己率领官吏出城门恭候,却没想到人家不再打第二个招呼,直接来找自己。

夏景棠宝甲薄袍,腰间斜挂了一柄剑,一绺墨绿色的流苏随脚步起伏,本来还在笑,可看到吕经便不笑了,等到吕经一头扎下去,后面趋倒一片,便说:“你好大的胆子,到底养了多少私兵?”

吕经几乎可以确信,他想跟自己翻脸,不然绝不会当着有这位可能是羊杜的将军这样问话,便又一次埋下头,回答说:“下官不敢养私兵。剿匪所用兵马,全是县里的民军和大户家的家丁!现在是阳春二月,很快就到了农耕的大好时候,下官急迫剿贼,是为了安心生产……”

夏景棠愤然大喝:“够了!你会用兵得很呀,要自己剿贼?!怎么从来也没有见你上报过?那个什么博格呢,他胆子也太大了,把老子派来巡视的人砍了个精光。”

吕经是报过的。

他幡然醒悟,原来夏景棠除了要算杀人帐,还因为自己剿匪的事让他在别人那里没面子,立刻跪起来,又四平八稳地把头埋下去,先还他个面子说:“不是不报,而是不敢报。倘若因我县被匪众滋扰得这么厉害,向大人讨要兵马,从而误了关防大事,岂无罪过。再则,小县贫困,若有上千兵马前来,难有一馈。前日大人派来巡视人员,就是因为我县招待不够,掳掠民女,抢人牲口,被我县代理县尉杀于城外。”

夏景棠抓在剑柄上的手紧握,目露凶光,粗声大气地说:“你自己说,我对你怎么样?你他娘的做什么事都防着我,我吃你不成?!你这个县长就不要当啦,再当下去,曾阳就要姓吕了!”

吕经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立刻有鼻子有眼地回答他:“下官做曾阳的县长,就是怕曾阳有姓。现在,下官可以肯定,曾阳不姓吕,也不姓任何姓。它是朝廷的,只要朝廷有令,没有人不听从!至于下官,要是大人和郡令商量好了,我就不再任下去!”

“你!”郡守被他顶得没话,抬脚欲踢,又顾及身旁的人,只好说,“你是不是看不起羊将军?聚集一干官员无事喝酒,也不肯去接将军?”

吕经说:“下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若下官知道,一定去接,若不是在剿匪,还要带着兵马去接。”

一声清越的话从那位将军口中发出:“为什么?”

吕经回答说:“人人都知道将军派遣来的人马皆是鞑子兵,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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