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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进退两难(2 / 2)

我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张龙友那火药。蛇人畏火火药可能就是它们的克星。但我没有试过以我这种低微的官职实在不敢对军机大事多嘴。

路恭行抬头看了看天道:“蒲安礼想得实在太简单了似乎一现蛇人畏火便稳操左券。其实南疆的雨季就要来了。”

雨季!

这两个字象铁锤一样重重敲在我心上。的确南疆不象帝都立春后雨水很多。我们冬日兵这一路雨水不多围攻高鹫城两个月也没下过几场雨蛇人攻来这几天一滴雨也没下过。可一旦进入雨季南疆的阴雨连绵听说连着下两三个月都会有的那时又如何用火攻?只怕退却时连火障也设不了。怪不得路恭行想着退兵吧现在也实在已是全师撤退的最后机会了。

我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明说?”

他苦笑了一下道:“如今的士气怎好再说此事?武侯也一定察觉了我在他神情中已见他有了退意。只是不知他肯不肯放下百战百胜的虚名趁早退却不然只怕想退都退不了了。”

我不语。的确形势也如暴雨将至我也实在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了。刚才对火药的一点信心也不知扔到了哪里。

到了中军帐我等候在外路恭行进去向武侯禀报。等他出来却垂头丧气地。我道:“君侯怎么说?”

他叹了口气道:“君侯不同意撤军。”

我道:“是啊。对君侯来说沈西平将军的级还被敌人号令着回去你叫他如何向国人交待?”

路恭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多半是这个原因。但若不趁早撤退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战死。那些死在战阵上的士兵连个名字也留不下他们的家人又向谁要个交待去?”

他跳上马默默地向前走去。斜阳在天云却密密地排在天际。

※※※

软甲贴着身上初春还有点冷那些皮革也有点坚硬不过还不至于妨碍手足的运动。

我把长绳绕在雉堞上把一头放下道:“看着点。”

祈烈小声道:“楚将军你真要去?你的伤碍不碍事?”

我按了按腰间道:“没事。”

腰上又用了些从医官那里要来的忘忧果粉。医官说过忘忧果粉不能多用不过止痛却有奇效除了腰间有点硬硬的其它也没什么不适。

如果不能将沈西平的头颅弄回来武侯只怕宁可全军覆没也不会退兵的。尽管不太甘心但我也知道我们最多也不过困守孤城想要反击蛇人将其击溃那希望实在太过渺茫。现在恐怕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好让武侯有个台阶下。

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近十万帝**回到帝都吧。

祈烈道:“我也去。”

我沉下脸道:“胡闹那是九死一生的事你去了只能碍手碍脚。”

由于是轻装前进我只带了把百辟刀再就是一包刚配好的火药了。配好后也没来得及试不知灵不灵验。我拉住绳子试试强度两手抓紧绳子人挂在城墙上。

正是残月天色也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城头上有几处火把光是士兵正在夜巡。虽然蛇人从不夜袭但武侯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带是前锋营防区今晚也正好是五营巡夜。

缒下城时突然有一阵迷惘。我看了看祈烈他好象认定我会死了一样哭丧着脸。我骂道:“小烈别摆着那副面孔好象我死定了。”

祈烈苦笑了一下道:“将军小心。”

护城河和城墙之间有一块三尺宽的土地。白天蛇人的一场攻击城墙根部到处都坑坑凹凹的还堆了不少石块。我把绳子放到底脚踩到了泥土一脚用力一蹬人象绑在一根长绳上的小石子一样向外甩出去一边在手里往外放绳子。看着已越过了护城河我一下松开手里的绳子落到地上无声无息的。

要不是在这种时候我都有点得意自己这种身轻如燕的本事了只是现在当然不好自己夸自己。我回头看了看那根绳子正收了回去祈烈想必也知道我已越过护城河了。只是看上去那条长绳也象条蛇游上城墙似的。

我和他说好天亮以前不管事情成败我一定会赶回来的到时他把绳子用箭射过来好让我抓着攀上城去。我没有跟他说如果回不来该怎么办。

希望我好运气吧。我抬头看了看天那一钩残月已到天边夜正深。这种天气最适合偷营了只是帝**上下现在大概没人敢来偷蛇人的营。

蛇人的大营在二里外。白天进攻时它们在距城七八百步外扎过一个临时阵营我走过那个阵营时却只见到处都一片狼藉沈西平的右军算是军纪不严了却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子。

二里地并不是很长。过了这块地便是一大片树林。高鹫城前有这么大一片平地在南疆也算难得的所以第一代城主选在这里筑城吧如果有人攻来远远便能看见。南疆有一些城三面都是密密的树林我们打过好几次伏击往往到了城下城中还没一点知觉。到了那树林前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高鹫城在昏暗的星月光下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轮廓倒显得静谧安详。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忧伤涌上心头。

难道我真的会回不来了?

我低下头向前走着。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忧伤时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军中的弟兄而是那个女子。

那个在武侯宴上见过一次的弹琵琶女子。

在树林里月光更暗了根本看不清什么。那条路只能看到一道有点白的痕迹我小心地向前走着还是不免有点磕磕碰碰。走了一程前面突然有了一些亮光。

早出的虫声如同沸腾了一般在耳边聒噪。我拉开一枝树枝忽然听得身后有一些轻轻的声音。

有人!

我纵身一跃扳住了头顶一根粗大的树枝人已翻身蹲在那树枝上。一连串动作无声无息连自己也有些得意。

我刚蹲好有个人小声道:“是什么?”

像是应和他的声音我身边“呼”一声飞起一只什么鸟。尽管那人声音很轻我还是一下分辨出那正是秦权。

龙鳞军的前哨哨官秦权。

边上有人道:“是夜枭。”

那人的声音倒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必也是龙鳞军中的人。

他们也是要来盗取沈西平的头颅吧?我倒希望他们能成功这样也省得我去冒险了。

秦权忽道:“蛇人营中怎么会有火光?”

我忽然想了起来。刚才我根本没想到只以为阵营中一定会有火把但蛇人是怕火的怎么会有火把的光?

在他们头顶我也只觉有些担忧。

那人道:“别管那些了走吧。”

他们已经轻轻地向前走去。

他们一共有五个人秦权和那个人是领头的后面三个跟在他俩后边。

是不是该叫他们?

我正在迟疑秦权他们已经到了蛇人营寨边上了。我正想追上前去忽然在他们身后落下了两道黑影。

那是蛇人!

秦权他们马上也察觉了走在后面两人刚一回头从树上跳下的两个蛇人已一下缠住他们的脖子。

隔得那么远我也听得到他们出了痛苦的声音但很快便传来了骨胳断裂的声音。我几乎可以看见蛇人那绿色的躯干象一根粗绳索一样紧紧地勒住他们的脖子一寸寸收紧直到脖子断裂。

那是蛇人的巡营兵吧。我的背上象有条毛虫爬过一样一阵寒意。这些蛇人竟然还派出了巡营兵那还是些被驯化的野兽么?那几乎和人一样了。

秦权走在最前面他“呛”一声抽出了刀猛地向那蛇人冲去也许还想从那两个蛇人身体下救出人来。那两个蛇人带的也是刀秦权冲到他们跟前时一个蛇人的刀已猛地劈下秦权似乎不敢用刀却硬碰人侧了侧猛地跃起人抓住了头顶的一根树枝一个倒踢身体便翻上去人站在那树枝上。

那个动作和我刚才的差不多不过他抓的那树枝比我抓的要低一些因此也更快一些。想必秦权想从那些蛇人头顶逃走。

的确退路已被封死那么只有死中求活了。

那个蛇人却没料到秦权还有这一手有点呆呆地看着他居然也不上前。这时从营帐中又冲出了几个蛇人另外两个同来的龙鳞军士兵慢得一步有一个被蛇人一刀几乎从肩头劈到了腰部嘴里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听到这声音秦权攀住树枝的手一缓他本从这树枝上借力向后跳来只慢得一慢那个蛇人一下直立起来一刀劈向秦权的背心。

蛇人直立起来本就有三个人那么高那蛇人更是一手攀住树枝一下子比秦权还高。秦权已是慢得一慢那一刀正中他后心他本正要借那树枝之力跃出被这一刀劈得如同一粒石子一般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个蛇人已落下地下半身着地便又和一个人差不多高了。它游过来一把抓住了秦权的脚。秦权的背上中了一刀人却还在挣扎那个蛇人的刀按在他背上用力割下去。

秦权出了凄厉的叫声。那把刀又阔又大倒是厨中切肉的刀一般割开他的软甲没入他背部秦权的背像是一个包一样被打开了。那蛇人的左手伸进了秦权的身体在里面摸着秦权此时只是不停地抽搐那蛇人在他体内摸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一下扔进嘴里。

我的头中一下“嗡”一声炸响。

那个蛇人竟然吃掉了秦权的心!在树林中漏下的极淡的月光下只能看见那个蛇人嘴角流下黑黑的液体。

在高鹫城里我已知道蛇人会吃人的连共和军最后也在吃人可这么血淋淋地吃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出嚎叫。

那个蛇人咀嚼了一阵拖着秦权的尸向外游去。

五个龙鳞军几乎连还手的功夫也没有就全军覆没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些蛇人拖着五具残缺不全的尸什么声音也没有静悄悄地退回营中周围只剩下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此时周围没有一个蛇人。也许正是秦权他们被杀那些蛇人也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吧防守得也松懈了。

天边已有点亮如果不赶快那我更没有机会了。而这个机会可以说是秦权他们五个人用生命换来的。

我咬了咬牙翻身跳下了树枝。向前走去。

我不敢再象秦权一样在路上走我几乎每一步走贴着树尽量不出一点声音。

蛇人的营帐很乱没有栅栏但那些营帐和帝**的样子一模一样。走近了才现那些火把光其实只是些松明很微弱的光不知有什么用。

也许蛇人是害怕燃烧剧烈的火吧可上午蛇人攻来张龙友烧着了一个蛇人那火虽然很大却别的蛇人离得很远又为什么会吓得逃走?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我也只得把这问题放开。

蛇人的营帐前连个蛇人的影子也没有。整个营地都象死了一般刚才那几个巡逻的蛇人进去后就象被吞没了一般再没声息。

要不要进去?

刚才秦权他们的死还在让我心悸让我冒冒失失闯进去我实在有点迟疑。蛇人的营帐看似平静谁知里面是什么样子。

天已快亮了天边已微微透出些曙色可是月亮已西斜头顶的天空却更黑暗了。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

蛇人营帐中死一般寂静。

按经验如果这么安静的话要么军纪严到无以复加要么就是个空营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蛇人一下逃光了但如此寂静不免古怪。我小心翼翼努力不出一点声音。

挂着沈西平头颅的旗杆在大营正中。那旗杆高得很竖在一个很大的架子上真不知蛇人怎么做出这些东西来。旗杆上那面大旗正迎风招展天太暗了上去的图案也看不清。

我看了看四周还是没一点声音。我在旗杆下伸手摸了摸。上面有一根很粗的绳子那是悬着旗的绳子吧因为旗子被风鼓足了绳子也绷得笔直。

我小心地抽出百辟刀压在绳子上轻轻一挑绳子一下断了。

可是并不是我相象的那样是沈西平的人头掉下来却是那面旗子呼啦啦地带着风直往下坠。

我呆住了暗骂自己的愚蠢。缚住人头和旗子的绝不会是一根绳子我却割断了那根系着旗的绳子。我一跃而起抓住那截正被下坠的大旗带得疾升的绳头一把攥下来。

哪知我不抓还好一抓住旗竿顶上的滑轮出刺耳的“吱呀”的声音几乎像是一支极糟糕的鼓乐队在三更半夜吹奏。我刚把绳头胡乱在旗竿上一缚刚才寂静如死的蛇人阵营出了一阵喧哗夹杂着一些生硬的帝国语有个声音喊着:“有人来夺旗!”

我不由失笑。蛇人那面怪模怪样的旗我要来做什么?何况那么笨重带了也逃不出蛇人阵营的。可是我还没笑出声来一根长枪“呼”一声飞过来直射向我的面门。

好厉害的投枪!

我也不由吃了一惊。沈西平的投枪自然也有那么大的力量但蛇人中平平常常的一个士兵投出的枪竟然也有这种威力。

我让过枪头一把握住枪尾刚要用力回夺却只觉那枪上附着一股极大的力量我用力不是太大那枪柄在我掌中一下脱手而出“当”一声正击在旗竿的石座上。石座上火星四射那枝枪的枪尖竟有一半没入了石中。

那些一个个营帐中蛇人正纷纷钻出来。蛇人于人当然不会有衣冠不整之感可看着那些蛇人从帐中游出来我还是不禁毛。

这时蛇人已在旗杆着围成了一个大圈。有几个持长枪的蛇人向我扑了过来刚才那蛇人一枪击空也不知从哪里又取过一枝长枪七八个蛇人同时冲向我。

走投无路了。

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如果落到蛇人手里也会象秦权一样被掏出心脏来么?

不由我胡思乱想一枝长枪已刺向我胸口身后几个蛇人也向我刺来。

不论如何坐已待毙我总不肯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我把百辟刀交到左手右手一边抓住那支枪枪头下人靠着长枪踏上几步靠近了那蛇人那枪已被我夹在胁下左手的刀在手中转了个圈一刀斩落。

那个蛇人一点没料到我居然会如此做法这已等如玩命之徒。它的双手还抓在枪上这枝枪已被我卷住了要是它把枪拉进怀里那等若把我也拉过去让我那一刀的力量更大。

蛇人大概不那么聪明可这些一定也知道。

这时我与那蛇人靠得很近我甚至可以看见那蛇人嘴角淌下的一些血也不知刚才吃过些什么。我大吼一声一刀劈向它的头顶。

可能这是我最后一刀吧这一刀斩死它身后蛇人的那些长枪一定会把我刺个对穿的。但此时我已什么也不管了这算死前也要杀掉一个。

那蛇人的眼里还是冷漠之极。忽然我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竟然飞了起来。

那个蛇人居然将枪抬了起来。

我挂在枪头上人一下离地而起手中的百辟刀已是劈了个空身后那几枝长枪却也从我脚下刺过。

那蛇人的力量的确是惊人之极。

我心知若只挂在枪头上那已成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这时那枪已抬得举过了那蛇人的头顶忽然一松人便往下掉那个蛇人看样子也力量用尽了。

如果落到地上那定是不等我明白过来便会被斩成肉泥的。我眼角向下瞟了一眼刚才攻击我身后的那几个蛇人的枪还没收回去我已看准了手一松人跳了下来。

身后那几枝长枪正交叉在一起我一踩在那几枝枪的交叉点上那几个蛇人一定也吃了一惊。我只觉脚下忽然又是被抬起也不等它们力猛地一跳便跳向那旗杆。

那旗杆离我并不远但此时我哪里能看得很准这一跳并没有对得很准偏了有一两尺。眼看要从那旗杆左边掠过我伸长了右手拼命想抓着旗杆忽然指尖触到那根我刚才胡乱绑在旗杆上的绳子我一把抓住右手已飞快地转了两转那绳子已在我手腕上围了几圈此时我的人已掠过了旗杆但右手已抓住了绳子人已荡了回来。

我把百辟刀咬在了嘴里等人荡回来左手一把扶住旗杆。这根足有我手臂那么粗的旗杆此时只觉坚实异常。我的左手一扶住左脚尖一下点住旗杆右手已转了几圈把那绳子收紧了一些。

终于攀到旗杆上了。

我手脚并用拼命向上爬去只听得下面出了一阵惊呼头顶却也“吱呀吱呀”地响却是那杆旗绳子松了后正往下滑。

那旗一定份量很重我在向上爬时也感觉那旗子正坠着我的手倒似有人在拉着我一般让我爬时轻易一些。

爬到一半时那旗子已黑压压地正悬在我头顶被风吹得直往外鼓“哗哗”作响。我一把抓住左手从嘴里取下刀来正想将绳子割断却听得下面又是一阵惊呼扭头一看下面黑压压的已全是蛇人一个个抬着头呆呆地向上看着我也不知有多少。

白天看来不过有点令人害怕现在看来却更令人觉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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