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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危在旦夕(1 / 2)

陈忠吃了一惊道:“大人殿下说过不得动用肉刑的……”

卫宗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喝道:“将此人带下去若有喧哗以咆哮公堂之罪处置。”

陈忠一下闭上了嘴。他虽然够粗鲁但卫宗政连文侯和二太子都能请出去对他便是杖毙堂前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一个衙役把坐笼的门打开我身后的两个则抽出刀来道:“楚将军请进。”我绝望地看向卫宗政他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面根本不为所动。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嫌犯而已我是生是死也只不过是件小事。

卫宗政也许属于二太子一党吧。我被那两个衙役押着向坐笼走去陈忠在一边有些不忍地扭过头。坐笼不是肉刑但是给人的痛苦却比肉刑更甚我曾经听说过有老弱罪犯在坐笼里倒毙的先例。卫宗政把我关进坐笼那是非要让我说出真相来吧?

不说二太子会杀我说了也许二太子和文侯都要杀我了。邵风观这一点说得不错我也想通了。坐在坐笼里看着他们把一根根木棒尖头向里地插在笼子上我面无表情地想着。

那些木棒插到离我还有两寸左右停下了我数了一下上上下下一共有四十八根木棒。这些木棒留下了一个比我的身形稍大的空间还好我是按最舒服的姿势坐的卫宗政也没让我进站笼大概我还能坚持久一些。如果是站笼站了一天后只怕真是生不如死。

那些木棒插好后卫宗政向左右两个督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道:“丁大人安大人此案事关重大两位大人辛苦一趟务必让此案水落石出请两们”

督察院丁御史身形高高瘦瘦大理寺的安正卿却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更象个武将。丁御史道:“卫爵爷恪尽职守下官等自当协力以助。”

丁御史说话很圆滑卫宗政只是微微一笑忽然又板起脸道:“楚休红世间万事不会有永无揭晓之理你纵然想要隐瞒也是无济于事可还记得福德帝被刺之事?”

福德帝是大帝的长孙是帝国第三代帝君继位时年才五岁三年后在帝宫花园内遇刺身亡死时也是个小小的八岁孩童自然没有子嗣继位的是他的长叔威德王。福德帝只是个孩子德字谈不上八岁就横死也谈不上福威德王却是个明君继位以来帝国河清海晏五谷丰登是历代明君中的佼佼者。但威德王却不能配享太庙因为还是他在位时福德帝遇刺之事便是由当时的三法司审明那刺客是由威德王府派出来的。当奏折呈给已经继位的威德王时上面就明明白白写着“威德王弑君”五字。威德王怒不可遏将大理寺正卿田仲廷杖毙杀刑部尚书和督察院御史贬官下令再审但第二次呈上去的仍是那份奏折。三法司官员换到第三批总算捏造出一个凶手来但是这事已经传遍帝国上下。威德王虽以辣手使得天下无人敢议但他一生却也没有子嗣过世后继位的泰定帝虽然是威德王继子但迫于民议仍然将威德王灵位迁出太庙并去帝号以至于现在的史书上明书的帝国十七帝中第四代仍是个“威德王”。

卫宗政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明白三法司历来的风骨吧。但是三法司纵然铁骨铮铮当时仍然顺从了威德王之意而且前面两批官员也没有好下场。

我在坐笼中道:“卫大人罪将不敢隐瞒但事实如此罪将纵然胆大妄为亦不敢胡乱捏造。”

卫宗政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来人。”

有个衙役过来道:“大人。”

“尔等仔细看守无我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个衙役躬身答应卫宗政对另两个官员道:“两位大人今日暂且至此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审。”

安正卿走时看了我一眼道:“卫爵爷若罪将坚不吐实又该如何?”

卫宗政冷冷地看了看我慢慢道:“铁也会有溶化的时候。”

他的话冷森森的如同刀锋。

陈忠还想说什么卫宗政道:“陈将军我有话要问你随我到偏厅说话。”

陈忠行了一礼又看了我一眼跟着走了出去。也许卫宗政要问问他路上的事吧等他们走后我端坐在坐笼里想着这些天来的事情。

卫宗政说我“坚不吐实”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有一些没有说出来而已。陈忠不知道什么事我说的也不会跟他对不上来。

他们走后这大堂里一下静了下来。大堂的门被反锁起来只有两个看守我的衙役在一边。我端坐在坐笼里身上开始觉得有些酸痛。保持一个姿势坐得久了人也会累何况边上尽是些尖头木棒我稍往边上一靠便会碰上。坐笼是种酷刑就在于让人无法休息连换个姿势也不行。我看了看那些木棒虽然不是铁制的但是那些尖头也足以刺入人的皮肉里去。我闭上眼心里默默念着那本《道德心经》。

天在慢慢暗下来。看守我的两个衙役也开始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有人在轻轻叫我。我睁开眼却见一个衙役蹲在坐笼外看着我。我吃了一惊还没说话他将手指按在唇上小声道:“拿着这个。”

他递过来的是个木制的圆筒不长一头用布蒙着。我有些奇怪有根线绷着。我拿了过来正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楚将军听到了么?”

这是陈忠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那衙役那人也没说话指了指边上另一个正睡着了的衙役。我又惊又喜小声道:“陈忠这是怎么回事?”

陈忠道:“这是薛员外做的传声筒。楚将军文侯大人明天就会向帝君上书你还好么?”

是薛文亦啊他做出来的东西实在匪夷所思。知道他也在帮我我心里一阵激动小声道:“还行。你怎么样?”

“今天卫大人问了我弓的事我坚持那弓便是刺客留下的他也没办法。真奇怪他好象知道我换了一张弓。”

我冷笑了一下:“因为他是二太子的人自然知道。”

陈忠象是被我说蒙了道:“二太子也不知道啊。”

我道:“他怎会不知那刺客本来就是他派来的。”

陈忠象是吃了一惊顿了顿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刚才那衙役那个衙役站在一边正注视着睡着的那个。我把手蒙在那个传声筒上小声道:“还记得那天有刺客来刺杀我你是在回来后才知道的吧?”

陈忠道:“是。那天我撕裂了一头鼠虎见殿下没事了赶紧回来没想到还出了这等事是末将失职。”

我冷笑了一下道:“多亏那三头鼠虎才让我脱出了这个圈套。那天我就隐隐地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一时想不出来现在才算想通了。”

陈忠一怔道:“什么地方不对?”

“你是回来以后才知道我被人刺杀二太子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陈忠道:“那天是有人向二太子通报的我还碰到他了也没跟我说话我还不知有什么事呢。”

我道:“不错。可是他向二太子通报碰到你你是那百人队的队长为何不向你通报?”

陈忠又怔了怔道:“不错。可是……”

我不等他再说什么“可是”道:“那天只是因为来了三只鼠虎你赶上去援助二太子才让他们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有了个疏漏不然我真要落入他们的圈套了。若没有鼠虎的事他派人来行刺再过来查问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找不出半点漏洞。”

陈忠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地道:“可是殿下为什么要嫁祸给邵将军?而且邵将军如果已有预防为什么特意让我来?”

让你做替死鬼你这傻瓜。我心底暗暗骂着。邵风观有心救我但如果我在路上真的被人杀了他也不会来救我的。让陈忠押送只是因为他不属邵风观嫡系人又缺乏应变之才也不知道内情死了一样无损他们自身。

那天的那个刺客箭法如此低劣竟然连射数箭不中却能安然脱身我就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了。邵风观手下有廉百策这等箭术大高手派来的刺客不应低劣如斯那天的刺客是故意不射中我的吧。只是这些事情要说清也很难陈忠未必听得懂也不必多说了。

这个计划会是谁定下的?二太子不见得能有这么严密的计划多半也是路恭行想出来的。如果不是鼠虎突袭那么这个计划实在可说是天衣无缝我一定会误以为邵风观派来的刺客便会转向二太子那一边了。

冥冥中也有天意吧。我叹了口气一时也没什么话可说。

这时睡着的那个衙役忽然动了动另一个连忙小声道:“楚将军快把传声筒给我。”

我把木筒交给他他接过木筒一边走一边把线绕起来从门缝里递了出去又走回来小声道:“楚将军明天就不是我轮值了你可要当心。”

我点了点头。虽然在坐笼里仍是一动不能动但知道了别人还在想办法营救我也让我心定了许多。

在坐笼里不能和平常一样睡着坐了一整天困意越来越浓我刚垂下头突后背后一阵钻心地疼人一激凛右臂又是一疼。我慌忙坐直了侧过脸看了看臂上右臂已有了些血迹。背上那根木棒还没有刺破皮肤右臂上却大概已经受伤了。虽然仍是疲倦不堪但是心头却已又惊又惧哪里还敢再睡。但是勉强坐了一会我却实在受不了了一个人象是用一根蛛丝吊在半空中一样虽然仍是稳稳地坐着却又象是飘在空中可又不敢有半分大意我知道只消身体一动马上又会有剧痛传来。

怪不得坐笼会让人谈而色变。这种刑具貌不惊人我坐了还不到一天就算领教到它的厉害了。

那些木棒很多我的手也只能稍许动动。由于绑得很牢不用想把木棒推开。人坐在里面只能战战兢兢地保持清醒就算犯困一碰到木棒的尖头那种剧痛也会让人清醒过来的。

一天已是如此再下去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如果真的按二太子的主意用坐笼把我装到帝都来恐怕我在路上就得招供。卫宗政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不言而喻他一定是二太子一方的人了。我端坐在坐笼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经有了几分曙色天也许快亮了我不知道这样子还能再支持几天。或许一天也支持不下去了如果不休息那么天亮时卫宗政再来提审我只怕我会不顾一切地招供出来。

现在再想转投到二太子门下恐怕也已太晚了。

我本来是盘腿坐着的此时两腿也酸痛不堪但却又不敢动一动。我也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太难了困意一层层地袭来慢慢地我终于又合上了眼。

刚合上眼上下眼皮就象用了极粘的胶水粘住一样再张不开。我心头一凛知道这样绝对不行勉力坐直但眼睛仍然睁不开。这时实在是种很古怪的感觉明明脑子清醒身体却又不听使唤。

不能睡一定不能睡。

我默念着长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进身子向后靠了靠背心处登时又传来一阵剧痛。但这次有备在先我没有乱动只是微微地将身体前倾果然刺痛一下减轻了。

现在一定要保持住身体的姿势绝不能动。

我慢慢地调匀呼吸。人只要保持呼吸均匀那么身体就不会乱动的。一个好箭手最先学的不是射靶而是呼吸。在开弓后瞄准这一段时间里必须要摒住呼吸而我以前正因为摒不了太久因此箭术一直马马虎虎只能算是平凡而已。现在按《道德心经》里的打坐方法来呼吸居然倒可以一呼一吸持续很久。

吐纳了几次身体果然渐渐平静下来。《道德心经》里说修习有成的人能打坐数天一直一动不动这样倒可以在顶到卫宗政放我出来。

坐笼一般是坐一天便垮了最高纪录据说是五天。调匀呼吸后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苦处了这样下去只怕会过那个纪录也说不定。我不禁有些想笑我修《道德心经》是想学会读心术的没想到读心术还没摸到门倒是有这种用处。

这时我突然想到其实现在倒可以试试我到底有没有读心术了。读心术本就是种很奇特的本领我也不知道施展读心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说不定我已经修成了而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并不知道。趁这时候我不妨试试看。如果现在真能修成读心术那我就可以读出卫宗政的想法到时他再要审我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记得先前那个帮我的衙役就睡在坐笼边的一张躲椅上他靠得比较近我正好对着他的头。我想象着他的位置开始沉入冥想。

读心术的施用方法《道德心经》中也语焉不详郑昭以前说过那不是看出对方想的字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辞表达的感觉因此根本不受语言所限。最大的可能就是看到对方正在想的情景吧而我现在如果试成了读心术只怕会看到他正做的梦。我胡乱试着想象着我正在进入他的脑子里但好像只是在胡思乱想。突然我只觉整个身子一轻象是飘了起来一样。

读心术修成了么?我又惊又喜但是自己脑子里还是空空一片根本读不到什么东西。

没这么快吧。恐怕卫宗政审我以前我一阵丧气正想放弃突然那人开口道:“大人楚休红已现刺客之事是假。”

我吓了一大跳只道卫宗政躲在暗处偷看那方才我和陈忠说的话恐怕都被他听去了。因为害怕倦意一下全无眼也猛地睁开了。但一睁开眼却见那人还躺在躲椅上睡得正香。

那是说梦话啊。

我舒了口气。但一想到那人的话马上心也抽紧了。

听这衙役的话他明明是卫宗政派来的!我和陈忠通过传声筒说话他大概全都听了进去。虽然我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但我猜破二太子的计策之事却已被他知道了。

我看着他的头他睡得正香两手搁在胸前动也不动。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默默地想着心头惧意渐深。哪知我刚这么想着那衙役突然又开口道:“小人别的也没听到什么。”

这话接得也太顺了吧我惧意未销又是一阵怀疑。说不定那个衙役才真的有读心术。

“大人什么是读心术?”

那衙役突然又说了句梦话。他说得平平静静和平常说话没什么两样但这一句话却象是根棍子一样把我一下打蒙了。

他明明是接着我在说话!难道……

难道我修成的不是读心术而是摄心术?

一想到这儿我登时一阵兴奋看着他心中默念道:“把听到的全都忘记。”

那衙役什么也没动。我这才醒悟过来他就算忘了我也看不出来。我睁着他的后脑勺突然默念道:“站起来!”

这只是我在想但那衙役却象是我手中的木偶一样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我。他眼闭着面目呆滞仍是一副沉醉在梦乡中的情景。

真的是摄心术!我一阵兴奋。摄心术比读心术更强连真清子也只会读心术不会摄心术没想到我没学会读心术反而学会了摄心术!

那衙役仍是直直地站着动也不动。我看了看他又在心里对他道:“向前走!”

他呆呆地跨上一步仍是象个木偶一样好象身上有看不见的细线连着。这一步跨上另一步马上又跟了上来离我一下子近了许多。他面无表情这样僵硬地走着简直象是一具活僵尸我心头一凛默默地道:“快退回去!”哪知这回却不灵了他的右脚又跨出了一步我急了在心底喊得急了几乎要喊出声来但那衙役却根本不理睬我仍是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实在太象一具僵尸我心头一寒正要不顾一切地叫出声来突然有个人叫道:“小方你做什么?”

那衙役已经走到坐笼前被这一声喝一下站住了但人却依然保持着向前的姿势登时身体一冲向前倒了下来“砰”一声摔了个嘴啃泥。他象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从地下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道:“我怎么了?”

另一个衙役欠起身子道:“小方你是睡糊涂了吧我看你在梦游真吓了一大跳。”

他看了看我我连忙闭上眼只留一条缝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摇摇头道:“大概真是梦游吧。”

除了梦游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我不由一阵窃笑天亮了。因为下半夜我一直在打坐倒不再有困意虽然人坐在坐笼里仍是精神奕奕。卫宗政和另两个审官里来见到我的样子他们都是一怔大概在坐笼里关了一夜仍然面带笑容行若无事的只有我一个。他一定本以为今天我会痛苦流涕地要求招供没想到我什么事都没有大感意外。

这一天审讯卫宗政问的话仍是以前我救二太子那一程的前后经过陈忠和我用传声筒说话的事一点不提大概那个他安排在里面的衙役真的全忘了一句都没跟卫宗政说过。我说了一通仍是坚持诸将无罪只是二太子在疑神疑鬼。卫宗政今天也客气多了他虽然多半是二太子的人却果然言而有信象个主持公道的人。

这一天审读仍无结果卫宗政脸上已露出了焦急之色。晚上以前那两个衙役被换班掉了另两个这两个人中只怕也象那“小方”一样有卫宗政安排进来的人。这一晚我很早就打上坐等他们睡着后我又按昨天所做的对他施上了摄心术。

※※※

只是奇怪这一次我虽然极为卖力但他什么事都没有我东试西试他仍是躺在躺椅里打着鼾。弄了半天见他仍然毫无反应我也只得放弃了。

难道昨天晚上那摄心术只是我的错觉?但是今天卫宗政并不曾把昨晚上我与陈忠商议的事抖出来只怕那个小方真的按我的命令把这事忘掉了。可昨晚能成今晚为什么又不灵了?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端倪不禁有些失望。可能昨晚的摄心术只是偶然成功的吧?如果不知道何时有用何时没用那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我略略伸展了一下身体。由于拼命想用摄心术以至于身体酸痛不堪我调匀了呼吸又开始打坐。如果不会打坐的话坐笼的确是种酷刑但是保持打坐的姿势就可以长久不动也不会太累。

到了这时候我也只能硬挺下去。卫宗政让那个小方骗得陈忠相信只求陈忠不要太轻信了。还好陈忠对这事本身也知之不详恐怕就算他说的都是实话也只会对二太子不利。

在一片恍惚中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雪白的手指梨花一样的面容。虽然眉目已经模糊不清在记忆中也渐渐淡了但是我知道那就是她。

不知坐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阵开锁的声音惊醒。我睁开眼却见一个衙役正打开坐笼的门道:“楚将军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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