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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英雄热血染红裳(1 / 2)

?这一夜间心念繁复,太多的问题缭绕盘旋在心中,厉抗本就不是甚么聪明才智之士,却又如何理得出个头绪来?这样朦朦胧胧,也不知几时才沉睡了下去。待得醒转来时,天色又已转了黑。厉抗暗道不好,转头向山坡下看时,下面漆黑一团悄然无声,哪里还有甚么部队的影子。

这一下厉抗可是完全不知所措了。这支队伍属于哪一势力,要去甚么地方,自己一些儿不知道,便要追查也不知从何下手。而自己好不容易从这支部队口中听得“羽柴秀吉”四字,若是不从他们处继续追查下去,却如何能把戚氏兵书找回来?厉抗在山坡上呆呆站立半晌,自觉无法可想,只得叹一口气,辨明方向,提了竹杖向西而去。

这支部队人数不甚多,好歹也有五六百众,虽未曾扎营安寨,起动开拨之时到底有些痕迹留下。若换作木下藤吉郎、努尔哈赤等细心之人,必下山去细细搜索,保不定便能寻些蛛丝马迹出来,由此也能判定部队行进的方向。然而人各不同,厉抗想不得如此备细,就此跟丢了这支部队,也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战斗,此是后话。

设乐平原以北,延绵数百里尽是崇山峻岭。其间不知多少年不曾有过人迹,多有百年老树生长,枝叶繁茂处便是盛夏时节日光都透不进去,直如一座天然生成的大迷宫。厉抗陷身进去,初时尚不觉得甚么,半日下来便觉晕头转向难辨东西,犹如一只没头苍蝇般在山林中乱窜。第二日时天又降大雨,连日头都寻不着了,更难辨方向。五六月间早晚间尚有些凉气,厉抗身边连个火种也无,着实苦不堪言。好在幼年时同藤吉郎四处流浪,野外生活的经验倒也丰富,在山中也不曾遇着甚么猛兽蛇虫,接连挣扎了几日,终是给他寻了条路,钻出了这座老林来。

这山林北面陡峭难行,南面倒是低缓平直,直连设乐平原。大雨浸淫数日,这时也已收敛,只有一些零星小雨飘散空中,在阴暗的天色中瞧来便如一层薄薄的水雾一般。太阳也不知出来没有,或许是被东面天上厚厚的云层给遮盖住了罢,这水雾弥漫在天地间,直把人的视线割断了,令人瞧不远去,只能朦朦胧胧的瞧着些影子。若在心情悠闲舒畅时,这样的天气实在是让人觉着诗情画意了。

厉抗却着实没甚么好心情,自己在山林中耽搁这些时候,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宋书妤究竟走到哪里去了,只怕这一下却更是难寻了。厉抗提起竹杖,伸一个大大的懒腰,仰天一声大吼,似要把这些时候郁结在心中的闷气尽数给释放出来。

吼声远远传出去,激起群山应合,一遍一遍的回荡,延绵不绝。这样的回声在任何一个有山的地方都可以出现,厉抗幼年时在山中时常如此吼叫,听声音回荡戏耍,早已见怪不怪。然而多时之后,这声响竟依然回响不绝,似乎无穷无尽,再不断绝了一般。

厉抗大觉诧异,侧耳细听。吼声威猛有力,一起一伏,似千百人同声呐喊,绝不是自己头先那一声所引起的回音震荡。厉抗左右环顾,透过漫天的水气,隐约瞧见对面大山的黑影,还有下面广阔的平原,其余有些甚么也尽隐在水雾遮盖之中,难见分毫。厉抗暗道自己莫不是又撞见甚么部队不成?不敢大意,在山上寻了块石头坐下,静待雾气散去再作打算。

其时太阳虽然依旧隐在厚厚的云层后,然而比之头先却要亮上一些,加之人的双眼对黑暗逐渐适应之后,已能勉强瞧清楚些东西了。厉抗坐在石上向山下望去,之间广阔的设乐平原上,似乎黑漆漆的有许多事物排列其上。尤其西面上平原上,顺了那座山平缓蔓延的斜坡上,似乎有许多东西。一团整齐而匀称的大黑块,之后间隔了一段,露出绿色、黄色的土地来,其后又是这么一团整齐而匀称的黑块。整个斜坡上齐齐整整,排列了三团,似乎有人用巨大的毛笔,蘸了浓墨,以这山坡做纸,在上面画了三个黑点一般,只是用毛笔画不出如此齐整匀称的三团来罢了。厉抗仔细瞧了又瞧,由于距离较远,实在瞧不出些甚么名堂,也便罢了,略转了头继续向这边瞧过去。

山坡下面便更是古怪了些。这山坡上倒能瞧见些绿的黄的土地,而山坡而下,便再也瞧不见甚么其他的色泽,便只是黑,一直蔓延向东,向东。厉抗这么一路瞧过去,实在不知这平原上到底是甚么东西。若尽是些树木,到底应该透出些青绿色来,又从不曾听说过这么大的平原上住有人烟,这么只大的一团黑色,也不可能是甚么民家居房了。

厉抗这么一路扫视过去,整个设乐平原正中是被这大团的黑色一分为二了。以正中一大片的黄绿色土地为界,东西两面俱是黑色的土地,直蔓延上东西两面的山上去。而那威猛混厚的呐喊声,便是从这平原上传来的,一下又一下,一直不曾止息。

小雨缠mian不绝,浸湿了厉抗的衣裳,隐隐透进些凉意来。厉抗抬头瞧瞧天上厚厚的云层,那后面隐隐有些光亮出来,却微弱而勉强,到底太阳能不能出来啊?厉抗轻叹一口气,摇一摇头,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大吼,犹如响起一个炸雷,直把他震得跳起身来。这吼声震动山林,四面一片声的回响,更添了声威。

“赤备——!”

这一声吼叫,厉抗再是熟悉不过。当年界町外一战,便是这个人,用这样威猛混厚的吼叫声,指挥着手下的骑兵以一敌百的比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蝶舞和自己平安无事的送出战场。如今岁月虽已过了十年,然而英雄尤在,威猛不减当年,便是山林古木都为他这一声所夺,瑟瑟然的颤抖起来。

“山县昌景!”厉抗脱口而出的叫起声来。然而这声音实在太过微不足道。虽是大声叫出,却立时被更为猛烈的应合声给淹没掉了。厉抗早就应该想到,在武田四名臣之首、赤备军团的实质指挥人高声叫出“赤备”二字的时候,就算赤备军仅存一人,依然会大声应合来回答指挥的命令,更何况是武田家最后的精英呢?

这一声应合,其实并不表达甚么实质的语言,只是发出一声呐喊罢了。然而千万人的同声呐喊,其势足以开山裂石。厉抗咋听之下只觉耳鸣头晕,险些儿跌倒在地。他这时恍然大悟,遮盖了整个设乐平原的黑影不是甚么旁的东西,是整个武田所有的精英,随武田信玄纵横了甲信平原整整二十年,连“军神”上杉谦信都无法完全打败的——赤备军团。

武田家全部的战力,整整一万五千铁骑尽数到齐,也绝无法覆盖住这整个平原。除开中间空出的那一大段,另一方遥遥相对的,不用再说,必是织田、德川联军无疑了。厉抗实在无法想到,自己在林中耽搁了这么几日,竟刚巧赶上了两军对垒。这一仗武田家和织田德川家都尽起精英,无论谁胜谁负,只怕都将对日本造成极深远的影响了。

厉抗屏息静气的躲在山上,静待战事开始。他所处的位置距西面较近,离战场倒不甚远,只是山坡略显陡峭,不似其余地方都是平直舒缓的慢慢斜向平原,是以双方也不选这一处山坡屯兵,倒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待在了战场之外。然而无论武田还是织田两家,都与厉抗大有牵连,若说厉抗能置身事外,只怕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武田赤备铁骑呐喊过后,却并没有甚么动作。而联军方面也不见有甚么反应,想来必是因为此时能见度太低,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中。这两方统帅都是老于用兵之人,轻易不敢托大弄险。厉抗伏在山头上也不敢轻动,只静静的探头观望。

太阳依旧隐在云后面,小雨始终不曾停止,不过天色终究是亮起来了。云层似乎已没早晨时那么浓厚,太阳的亮已是能从云的后面透出来了。厉抗居高临下,当即瞧得清楚。宽广的设乐平原以东,排列一队一队,密密麻麻一直布列到远处的山坡上去。闪着厚重金属色泽的盔甲,让厉抗觉着心头都沉甸甸的,浓烈的杀伐之气合着森森长矛的光亮,直让人寒到心里去。虽是远离战场,厉抗依然心中一凛,亏自己随军近二十年,在面对这样的部队时,竟从内心深处生出惧怕之感来,丝毫没有对面一绝的勇气。

骑兵,清一色的骑兵!经历大小数百仗,在甲信平原上呼啸如风,硬生生拖死“军神”,创建出武田信玄“战国第一军事家”赫赫威名的铁骑赤备!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列队站在那里,便能够让任何的部队胆寒。无论是武田家的武田四名臣,还是武田二十四将,其威名和撼敌的效果都绝不如这样的一支铁骑来得实在。只要武田有赤备,他们就有争夺天下的实力。

不动如山!这样一万五千众的骑兵大队,竟然连战马都纹丝不动。这才是真正的不动如山!无数次战火的洗礼,令孙子四如真言早已如于生俱来般的烙在了他们的脑海里,他们的行动中。他们便这么站着,如山般的列在敌人的面前。以人力而撼山川,绝无胜理!

厉抗这才算是真正见识了武田家的实力。当年界町外一战,仅仅数十骑的赤备所表露出来的战力便已令多于自己十倍的敌人无可奈何,而近一万五千精英齐集,便是织田信长亲来,又能奈何?想到这里,厉抗转过头去,看向了战场的另一方,织田德川联军。

杀气虽然看不见,然而可以感觉得到。赤备军团的杀气穿过宽广的设乐平原,弥漫到联军的阵地上,沉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两相对比之下,联军的气势当即矮下了一大截。虽然联军的方阵也自巍然不动,然而与赤备的不动如山相比,更像是强作镇定的一种勉强和尴尬。而最让厉抗感到吃惊的是,蔓延覆盖住了设乐平原另一半的联军,竟然绝大多数是足轻步卒!

在宽广的平原上,尽力奔跑冲刺起来的骑兵,是步卒最大的克星。骑兵战马的冲撞之力,骑兵居高临下利用长兵刃的杀伤力,以及漫山遍野冲锋时所造成的心理压力,任何一个都可以对步卒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虽然说,步卒如果人数占绝对优势,可以将骑兵围困歼灭,但是那样对步卒的损失也将是惨重的。而厉抗眼光一扫之下,发现联军的部队虽比之赤备的人数虽要多上少许,却绝无法占优,更勿论合围歼敌了。

在平原上以步卒对抗骑兵,兵家大忌!

以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如此老于用兵之人,竟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织田信长手下谋士数十人,老于战阵的勇士数百人,竟无一人发现这样的错误?木下藤吉郎在哪里?竹中半兵卫在哪里?前田利家、丹羽长秀、柴田胜家……这些人难道都瞎了么?竟让联军两万余战士如同赤身裸体般的摆在武田赤备军团的森森寒刃下送死么?

厉抗忍住满心的疑惑,顺了步卒方阵继续向阵深处瞧去。在山坡上,可以瞧见整齐的三排木桩。木桩齐整平直,将西面的山坡分割成了三份。每根木桩斜斜插入土中,露出来的前端被砍削得锋利尖锐。厉抗瞧得暗暗点头,毕竟织田信长还是懂得应付骑兵的。这样的木桩叫做“防马栅”,专一用来对抗骑兵。骑兵身着了沉重的盔甲,有的甚至连战马身上都披挂得严实,以便对抗敌人的弓箭射击。而如此沉重的负担,战马便只能奔驰,而绝无可能纵跃起身。防马栅的作用,便是阻挡住冲刺的骑兵。战马无法跃过防马栅,其威便大打折扣,处在防马栅后的弓手和枪兵便能对骑兵进行攻击。只是防马栅必要列在阵前,以利阻挡,有谁见过将防马栅列在自己阵后的?难不成敌人骑兵还翻过山去从背后袭击自己么?厉抗越想越觉不通,仔细瞧瞧栅后的三队士兵,却见他们手中甚么武器也没有,头上只戴一个铁斗笠,身上便连盔甲也不着一件。这样的士兵,到了战场上只怕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若说他们是处在阵后的弓手,却怎地手中连弓都不见一张?难不成他们要靠投石伤敌不成?

厉抗越想越是疑惑,这样一个阵势,直如儿戏,如何对抗威猛的赤备军团?厉抗抬起头来,望向西面山坡顶上的中军大帐。依然是紫色的大帐,帐外依然是迎风挺立的青色五叶指物战旗。然而端坐在帐内的,还是原来那个雄霸安土,无敌天下的主上织田信长么?

细雨如丝,滴滴洒在厉抗头上身上,厉抗只觉气闷心慌,一把将面具扯了下来,随手揣在怀里,仰头任雨点洒在面上。一阵清凉自面上传来,令得自己心怀一畅。厉抗不由得面露一丝苦笑,说甚么不在乎,说甚么平大将早已死了?原来自己依然放不下,看到织田家的部队处在劣势,便心急慌乱成这般模样。毕竟,自己自小同藤吉郎拜在织田信长的脚边,整整持枪随了他征战十余年。若按日本武士的说法,织田信长便应该永远是自己的主上。只怕日后若面对着他时,自己依然会是平大将,依然会发自内心的叫他一声“主上”罢。毕竟,自小生于斯而长于斯啊……

如此想着的时候,赤备军团忽地同声欢呼起来。厉抗慌忙扭头去看,此时天色大明,一切都已瞧得清清楚楚。东面的山坡上,红色的大帐打开来,一面孙子四如真言战旗下,傲然站立一名青年将军,自然是武田家的现任家主武田胜赖出来了。这时赤备军团表现出了其久经训练的高度素质来。虽然家主亲临战场,然而赤备铁骑依然不动如山,保持着面想敌军的阵势。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长矛高举过头,口中发出一声欢呼。这喊声并没有表达任何意义,然而一万五千人的呐喊,竟将对面联军的气势当即压了下去。

武田胜赖在山坡山略一出现,便就退了回去。厉抗隔得较远,也瞧不仔细。只见武田军旗下一名身着红色盔甲的将军翻身上马,接过旁边步卒捧来的钢枪,振臂一扬,仰头大喝一声:“赤备——!”一万五千赤备军同声应喝,声势如虹。

武田四名臣之首山县昌景呐喊了!

岁月匆匆,英雄尤在。虽然主上武田信玄已经故去,然而武田家的英雄男儿尤在,进京的愿望便不会泯灭。如今,武田家的四如真言旗已经来到了德川的境内,只要扫平面前的障碍,前面不远,便是京都了。

“赤备——!”

第二次的呐喊声,除了赤备军团的应合,在山坡上更是出现了十数名整装待发的将军。武田家不是只有一个山县昌景的。二十四将任何一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每一个人都经过武田信玄的全力栽培。如今,是到他们报恩的时候了。却不知远在天国的信玄,是否在看?

“赤备——出击!!!”

天色大明,细雨柔风,前面广阔的设乐平原便是我们的舞台。赤备铁骑不但要纵横驰骋在甲信平原上,还要驰骋在设乐平原,稻生平原,纵横在全日本的每一块平原之上。要让全日本都飘扬着武田家四如真言的大旗!

第三声呐喊一起,赤备铁骑同声高呼:“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喊声一毕,原本巍然不动的铁骑阵营如潮水一般的开始涌动。不动如山,动则似风。赤备铁骑开始冲锋了!

厉抗在山坡上远远观望,依然感觉热血沸腾。这是真正的男儿,这是真正的勇士。这样声势浩大的骑兵,怪不得能称得上日本第一。远远的从山上瞧下去,黑色的骑兵阵如同一群蚂蚁一样汹涌而下,厉抗的第一感觉是——恐怖!

恐怖,让敌人觉得寒到骨头里的恐惧,只有这样才能如同摧枯拉朽般的将敌人撕裂吞噬!饱经战火锤炼的赤备军团知道怎样利用敌人的每一份人性弱点,他们曾不止一次的消灭每一个敌人,这一次,也绝不例外!

看似杂乱无章的汹涌冲锋,其实每一个环节都是经了无数次的演练而成的。初看之下,赤备军团好似一拥而上,全无阵形可言。然而奔驰开来之后,厉抗马上瞧出不同之出来。所有的赤备骑兵都在慢慢调整着战马行进的轨迹,如同操练过无数次一般,自然而然之间,铁骑已经排列成了一个三角阵形。前面的骑兵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后面的骑兵分散成扇形,紧随其后。这样的三角阵形,威力尽在角尖,前头的骑兵将会以极大的冲击力闯入敌阵中去,如同一柄刀尖般直捅入敌人的要害去。其势绝难阻挡!

锋矢阵列!

这是武田八阵之中的锋矢阵列。能将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极至的阵列。厉抗大是叹服。自己虽从山县昌景处学来此阵,然而运用时从来都是事前将阵排好,再令骑兵冲锋。而赤备竟能在奔袭之中自然将阵势排列得如此井然有序,实是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了。

赞叹之间,一万五千赤备已排好了三个锋矢阵列,三个阵列又首尾相连。呈一个大的三角,看来又犹如一个大的锋矢一般。这样娴熟的奔跑中调度完成,实在是不由得人不叹服了。

赤备奔驰越来越快,随在后面奔下山的各位将军也是极快的跟了近来。显然他们座下的战马俱是良驹,竟能后发先至,赶上部队。那些将军策马赶上之后各自分散开来,融入赤备中去,行使指挥之事。而居中一人身着红色的盔甲,举起手中钢枪,如一道闪电般直插到部队的正前方,带领着铁骑向敌人的阵地直插而去的,正是总指挥山县昌景。

片刻之间,武田赤备军团就已经全部完成了调度,全力策动战马向联军发起冲锋。而联军又如何应对?厉抗慌忙扭转头去,望向西面的阵地。

联军已经动了。

相比赤备的浩大声势,联军的行动便显得低调了很多,虽有呐喊,却并不大声,而且也不是整体的同声高呼。后方的弓手开始施放弓箭,数千人扯起弓来,瞄也不瞄,只对着前方斜面的天空不断发射。箭斜斜飞出,力竭后自然下落,正会迎上冲锋的赤备。由于赤备人数如此之众,漫天的箭雨总会射中敌人。然而赤备全身重甲,对这些箭雨根本不放在眼内,箭支射在身上,只发出一声脆响,并没有起到一些作用。除了偶尔有几箭射中马匹外,赤备的大部队依然不停不减,急速奔来。

正面的步兵足轻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铁枪,将枪柄斜斜插在地上,直指向来势汹汹的赤备铁骑。而士兵自己则死死的扶定了铁枪,令铁枪更牢固的指向敌人。其后一排的士兵拿出更长更大的长矛,一样的斜插在地上。长矛越过前排士兵的肩膀,越过前排士兵手中扶定的长矛,直指向敌人。再后面的士兵,几人抱起如同树木般的大铁矛,架在前面几排士兵的肩膀上,将矛尖伸出去,指向敌人。士兵们手挽了手,肩并了肩,竟用长枪铁矛和血肉之躯,架筑起了一道防线,意图阻挡住恐怖的赤备军团。

织田信长竟然排出了完全防守的阵形!厉抗大吃一惊。虽然他瞧见了联军左右两翼分别有两队大约千人的骑兵队已是跃跃欲试,然而这样的两支骑兵如何能对抗得住一万五千的赤备?以消极的防守来对抗气势如虹的日本第一骑兵团,难道连织田信长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或者说“军神”一死,便真的再无人能够阻挡武田铁骑前进的脚步了?

木下藤吉朗在哪里?难道连他都没有任何的办法了?连防马栅都没有的枪兵,如何能抵抗得住跑发了的赤备?厉抗瞧着前排紧紧将身子靠在一处的士兵们,仿佛能从他们面上瞧见必死的神情来。武田家有忠勇的战士,织田家也有。只是,就这么让这些士兵死去么?有价值么?

以区区厉抗之力,绝不能阻止战争的发生。他除了在山坡山干着急之外,并不能更多的做些甚至。所以,战斗不可避免,第一轮的攻击已经开始!

“赤备,出击!”

山县昌景的呐喊洪亮而威猛,赤备的进攻却更是威猛不可抵挡。利用广阔的平原,冲锋发挥出骑兵机动性的赤备,第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防守阵线上。前排深插入地下的铁枪到底发挥了作用,冲刺上来的骑兵根本无法也没有打算收住前进的脚步,撞在了铁枪上,当即死去。然而冲刺之力何等巨大,一下就将以血肉之躯当作城墙的防线冲开了一道口子。其后汹涌而上的骑兵一下杀了进去,猛烈的撞击在防线上,续而向两边分开,撕扯出一条血路,再转而向后,归入赤备部队的尾部,留下空间给后面的生力军再次冲锋,如此循环不息。

“赤备,出击!”

山县昌景犹如一个出色的拳手,知道甚么时候该出拳,该向甚么地方下重手。一声声呐喊,带起赤备的每一次冲锋。每一拳都重重的砸在联军的软肋上。骑兵是步兵的天敌,联军的步兵以十比一的比例在迅速死亡着。

两翼的骑兵开始动了。厉抗间隔过远,瞧不清楚究竟是谁领兵,只怕便是织田家第一大将柴田胜家吧。然而这么些的骑兵,在赤备面前犹如妄想撼山的蚂蚁一般可笑。随着山县昌景的呐喊指挥,赤备分击合围,将联军两翼的骑兵包围起来,片刻之间士兵纷纷落马。

形势完全向武田家倒去了。

这样的战争悬殊太大了,若联军再不应变,只怕凶多吉少。厉抗叹了口气,抬头吐了口气,只觉亮晃晃的刺眼生疼。原来不知不觉间,绵绵小雨竟已停了下来,太阳从云层后钻了出来,猛烈的照耀着,就像武田的赤备军团。

厉抗眯起眼睛再次打量战场,浓烈的血腥味传了上来,中人欲呕。唉,战争……。

“赤备——出击!”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山县昌景的高声呐喊了。每次这喊声响起,必会给联军带来极大的重创,真不愧是武田家的头号英雄。纵观织田全家,只怕都难找出如此英勇豪迈的大将来。冲出去的骑兵已经全数被消灭了,不断放箭的弓手不知甚么时候都已经放弃了发射箭支,如同放弃了抵抗一般。只剩下所有的足轻们还在用血肉之躯抵挡着赤备的进攻。然而这样脆弱的防线,崩溃也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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