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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字作丧乱意彷徨(1 / 2)

?太白居内的伙计眼见火起,乱成一团,纷纷泼水来救。然而火借风势,转而烧着了酒库内的酒水,如何还救得下来,片刻之间全楼都着了起来,那火直冲天际,将杭州城全都照亮了。

厉抗叹一口气,催动马匹,紧紧随在妻子马后,向城外奔去。其时天色已晚,城门早已闭了,宋书妤如此一闹,只怕满城守备俱已知晓,瞧这情形,只怕必要强行夺门方才得出了。

宋书妤对杭州熟络,打马顺街几个转折,已到北城门。城门已闭上了,门前疏疏落落地立了十数守备,各抬头掂脚,伸了头朝透着火光处望。内中眼尖的早已瞧见厉抗两骑过来,便就叫道:“夜深人静,甚么人城里骑马?”其余守备也纷纷喝呼,却不见有甚么防备。

宋书妤不答,策马直奔上去。厉抗见那守备全无章法,手中长枪都丢在墙角倚着,空了手叫囔。这般的守备队伍,如何能应付各类变故?想到父亲和李成梁两人的塞外守军如此英雄豪迈,两相对比之下,不由心下大叹。

厉抗却哪里知道,明朝开国至今二百七十余年,早已不复鼎盛之初。朝中至上而下,非贪即奸,虽有心为国者,却多受排挤,戚继光至今困居登州,便是明证。各地官员皆通过暗中减少戍卒人数的办法从中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各地驻守士兵数远远达不到上报的数目,更有甚者克扣武器军备资金以饱私囊,士兵手中武器都是数十年前的破旧之器,其余操练演习,更无从谈起。士无战心,兵少战力,这也便是为何三十年前六十七名倭寇长驱直入无人可挡的原因。似杭州如此重镇,到晚间城门处尚有守备还算好的,其余镇、乡偏远处所,天尚未入黑,各处守军早已四散逍遥去了,哪里还管甚么当值巡逻之事。

厉抗不知其中曲直,只道城门守备都已被调去参加围捕,眼见城门空虚,当即催马赶上。他骑术比之宋书妤更精,片刻之间越过宋书妤马头,双腿夹紧马鞍,侧过身来,手中竹杖横扫出去,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守军扫倒数人。他倒不愿取人性命,只把杖身来打,不曾用杖尖突刺。

其余守军大叫起来,四散奔逃。内中本有几人反应乖觉,一见不对,已是跳起身来,将墙角的长枪捞在手中,回头间却见同伴已四散去了,慌得将枪一丢,也自跑了开去。片刻之间城门前倒走了个干净。

厉抗原以为虽不至苦战,起码也要缠斗一时,尚担心身后追兵赶到。谁想这些守备全无战力,甚至连起码的士兵忠诚尽职之心都无,丢下职责武器,就便逃命去了。两人于马上对望一眼,不由摇头苦笑,若是戚帅爷见着杭州士兵竟成这般模样,不知心内做何感想。

虽是感慨,厉抗却也不敢耽搁,下马打开城门,复又上马,两人出城顺路北去。初时厉抗还担忧其后杭州县宰率兵追来,谁知两人奔了大半夜,身后却悄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厉鸿基早已俯在母亲怀中睡着多时了。

两人将马赶离大道,寻了块干净僻静的地方下马休息。宋书妤两年后初见自己孩儿,片刻也舍不得放下,轻轻抱在怀里看个不住。夜间面临如此变故,又与最亲的外公突然分离,若是旁的同龄孩童,只怕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偏止厉鸿基全然不放在心上,厉抗想到这孩子两年间吃的苦处,轻轻叹息不止。

宋书妤轻抚厉鸿基的小脸,道:“只怪咱们这两年在外,全没些时间陪伴孩子,才让他吃了这么多苦处。”

厉抗点点头,道:“日后咱们一家子在一处,再不分开了。”

宋书妤叹道:“这孩子性子上虽有许多不到的地方,却好在还懂得孝敬老人。你瞧他小小年纪,却对爹爹孝顺得紧,便是有两个白面谟谟,也惦记着给爹爹带去。”

厉抗道:“性子不好,咱们日后慢慢地教他,自能令他转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宋书妤点一点头,伸手轻抚着厉鸿基,口中轻轻哼着歌谣。奔波半夜,困倦得紧了,不一时便慢慢睡去。厉抗除下长衫,覆在妻子身上,自己守在一旁,静静地瞧着两人。其时月色正浓,洁白的月光洒下来,覆在宋书妤的身上,厉抗瞧见妻子的面上肌肤已现粗糙,不复当年娇嫩柔滑,不觉心头隐隐作痛。遥想当年海上初见时,宋大小姐何等尊贵娇媚,谁想自她和自己在一处,北上塞外,东至日本,颠沛流离竟没一刻安宁过。便是偶有几年安静平和的日子,也是在塞外苦寒之地,直把这个江南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打磨得如此憔悴。算来宋书妤现今不过三十四五,竟已如同四十一般了,整个如花的岁月,竟全都随厉抗在塞北的冷风之中飘然而逝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书妤安详的睡着,全不知丈夫在瞧着自己。原本的她,应该是在江南的豪宅里,穿着华贵的丝绸衣服,安静地相夫教子,过着舒适的生活。但是她选择了厉抗,选择了同厉抗一道背负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其实他们本可以不用管些甚么的。努尔哈赤能不能建州女真,同他们又有甚么关系;戚氏兵书被人夺去,也不一定非要他们想方设法的寻回;至于北方的鞑子有没有攻过长城,那是国家大事,更不需要他们一介平头百姓忧心忡忡。然而他们都管了,也都做了,十数年的管了下来。没有人歌颂他们一声,没有人鼓励他们一句,只求问心无愧。

是啊,问心无愧。厉抗之父厉纠武当年随戚帅起兵抗倭,为的也许就是这一句罢。而今他兵权被夺,满门落罪,却依然对得住这四个字。厉抗抬头遥望北方,远在京城的父亲,现下您还好么?孩儿归来了!

一夜朦胧间便这么过去了,次日醒来,透明的晨,不曾见昨夜的纷乱与悲凉,杭州城已远在身后了,两人也不再去管那里究竟还会怎样,宋万金有丐帮照料,自能无恙。宋书妤寻些野果喂厉纠武吃了,两人翻上马背,继续向北疾行。

杭州至登州非止一日,两人又不曾有些盘缠在身上,如何去得。好在宋书妤是个不拘小节的,于路翻墙过户,寻些大户人家“借”些盘缠使用。两人身上衣裳都不曾换过,还是日本那套,实是过于突兀,不得以,只得又“借”上几件。厉抗本是不愿,宋书妤知道丈夫有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也不去理他,自顾行事,厉抗也拿她无法。

一路上更换马匹疾行,一月间已进登州府。如此疾行,于路吃喝住宿都不曾踏实过,两个大人都有些打熬不住,厉鸿基不过三岁,更难抵挡,数日前偶感风寒,竟发起高烧来。宋书妤心疼不以,雇了辆马车,一面赶路一面在车内让孩子慢慢调养,这才有些起色。

登州是厉抗初回大明时踏上的第一片土地,印象极之深刻,当年自己如何跟踪小西行长,如何阻止其刺杀戚继光的情景,一幕幕涌上眼前。宋书妤见丈夫悠然神望,两人默契深厚,不问便知他想到甚么,不由微微一笑,轻声道:“小乞丐,在想甚么?”

当年厉抗化妆成乞丐模样跟踪小西行长,模样实是污糟邋遢,不想宋书妤竟还记得。两人相视微笑,尽在无语间。

马车折过街角,直行到帅府门口。厉抗两人下得车来,只见十数年不见,戚继光的居所愈发显得破败了。门前那两只威武的石狮尤在,却覆了些泥土杂草,仿佛在向世人述说着戚继光的不幸遭遇。门首前或坐或卧,聚了三四名乞丐,竟不像个帅府,倒有几分像个破庙。

那几个乞丐见厉抗两人直走近来,便就站起身来,个个摸出手中竹杖,在地上敲打着,口中唱起歌来,叫道:“好心的大爷太太,可怜可怜我这个叫花子罢……”

宋书妤低声道:“这怕是丐帮的切口暗语,向屋内的人通风报信的。”

厉抗点一点头,迎上几步,拱手一礼,道:“各位前辈,在下厉抗,求见戚帅和贵帮况长老。”

那几名乞丐尚不曾答话,屋内一个人影电射而出,一把擒住厉抗的手腕,口中叫道:“臭小子,一去便是两年,老叫花子还以为你死在日本了。”正是丐帮况长老。

两年时间,似乎对这老人并没有太大影响,便止头发胡子略比从前白了几分。这位丐帮传功长老身份非比寻常,厉抗宋书妤连忙躬身行礼。况长老两手一摆,拦住两人,道:“废话少说,事情可成了么?”

厉抗伸手入怀,掏出怀内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戚氏兵书递上,道:“幸不辱命,兵书完好无损,只是……”

况长老接过书来,打断道:“取回来便好,其余事情先停一停,另有要事商议,快些进来见过帅爷。”

况长老口中的帅爷,自是戚继光。其时戚继光虽早已失权,沦为一介平民,然而全国百姓莫不感其抗倭之不世奇功,尊称其为帅。厉抗深吸一口气,同宋书妤跟入屋去。

十余年前,厉抗曾来过此处,其间布置景色全不曾有过改变,唯更见萧条破败,想来戚继光这十来年并不好过。想戚继光抗倭立下惊天伟业,日本人视之如天神,呼为“戚虎”,再不敢侵入明朝海境半分。谁知在国内这位帅爷竟会如此潦倒,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信来?

正自感叹间,戚继光已大笑着从正厅直迎下来。匆匆岁月,这老人终是抵挡不住,原本笔直的腰杆佝偻了下来,银白的发须晃晃地刺着厉抗的双眼,厉抗心头一痛——只怕永远也再见不着戚继光重回战场,指挥若定的英姿了罢。

戚继光迎上前来,一把扶住正要施礼的两人,笑道:“两位远涉重洋,奔波异域,为国为民立下汗马功劳,应是戚某谢两位才是。”

厉抗慌道:“帅爷言重了,令厉抗好生惭愧。”

戚继光笑道:“你的事情,况长老尽数说于我知道了。很好,不愧是纠武的儿子。”

听戚继光提到父亲,厉抗心头一跳,道:“我这次回来,听得周全提起,我父亲他……”

戚继光道:“原来你已见过了周全,我却以为你还不知这事。你来,给你瞧件东西。”携着厉抗的手,向宋书妤点一点头,转身向正厅行去。宋书妤抱着厉鸿基,连忙跟了进去。

况长老在戚继光身旁守护了十年之久,两人早已熟络得紧,这时先一步进去,从桌上拿了封信笺,递到戚继光手中。戚继光将信摊开来,递给厉抗,道:“纠武总镇蓟州,手中兵权在握,其性子又过于刚烈,不愿与那些东厂公公们假以颜色,早已有人不满。想来他也预料着些甚么,令厉念写了这封信给我,你先来瞧。”

厉抗接过信来,见那纸上密密地写满了字,其行笔潦草挥洒,似乎于仓促间一气呵成。戚继光叹道:“纠武是个粗人,于文字上不甚了了,厉念这孩子却习得一手好字,以前来的书信工整大方,俱是蝇头小楷,极是认真。瞧这字迹,显然书写之人心意已是乱到了极点。”

厉抗虽识得许多汉字,到底不全,这字又潦草不堪,自己一时辨认不清。宋书妤接过信来,轻声念道:“属下厉纠武再拜帅爷麾下:属下自离帅爷,已二十年不曾再见尊颜。然而元帅教诲,每常不敢或忘。总镇蓟州,其间军、民之事,必亲问之,绝不敢丝毫懈怠。凡军旅行伍,出征调动,事无大小,俱表朝廷,不敢丝毫隐瞒。今天使携圣旨并铁甲两千,直至军前,命纠武全族上下,即刻进京,其余戚家军、蓟州铁卫不准调动分毫。朝中之事,纠武自不曾过问分毫,然而圣旨催逼,不由纠武不行。纠武虽一介武夫,却得帅爷提拔教诲。帅爷立不世奇功,只能孤老登州,却无丝毫怨言。纠武不敢与帅爷比肩,只求无愧于心,不负朝廷。今即刻率全家入京,幸有厉抗一子不在身边,厉氏有后。帅爷勿以纠武为念,再拜顿首。”读到这里,宋书妤抬起头来,道:“没了。”

厉抗抑不住心头激荡,连声道:“这,这,这……”只觉胸中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戚继光睁开眼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封信,他也不知读了多少遍,然而此时听来,却依然觉得心头大痛。遥想当年,自己身为宁绍台偏将,下义乌将身为矿工的厉纠武征召入伍,其后悠悠岁月间,两人并肩作战,厉纠武于自己如徒如子一般,早已不再是从属之间的关系了。然而想不到他竟也步了自己的后尘,也许,是比自己更悲惨凄凉的结果。

况长老打断这片刻的沉默,道:“瞧这信的意思,厉元帅只怕已知道自己要遭不测了。”

戚继光叹一口气,道:“天使宣读圣旨,身旁最多带一支小队,其中大多不过些从仆佣人,而这次竟有铁甲两千,显然是怕纠武不从。另又讲明不许调动蓟州一兵一族,而又要厉氏全族进京,如何瞧不出其中的蹊跷来。”

宋书妤道:“区区两千铁甲士兵,在蓟州的地面上想带走戚家军现任统帅,那不是痴心妄想么?”

戚继光苦笑一声,道:“纠武这人性子虽鲁莽了些,于大节上却极拿得住。你瞧他信中所写,已是明知此去遭灭门,却甘心受死。他不下令,戚家军如何敢动?”

宋书妤大是不以为然,似这样明知必死,却甘愿伸颈就刀之事,她不是不愿去做,只是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送死。然而这话却不能当着戚继光之面说出来,只得闭了嘴。转过头来,却见厉抗面色苍白,全身颤抖,口中连声道:“为甚么?为甚么?”慌得宋书妤连忙靠近身去,伸手一拉厉抗,只觉他掌心冰凉,竟已全是冷汗。

戚继光道:“不为甚么,即便朝廷负我,我对朝廷忠心不改,永世不反。”

厉抗叫道:“那也要瞧这朝廷配也不配!”

戚继光伸掌轻拍厉抗肩膀,道:“孩子,莫说这话。”抬起手来指指四周,道:“这房子虽破了,终究是自己的家,住在这里面,虽说四面漏风,阴天进水,却住得安心自在。便是房子一日终是倒了,咱们还能再砌一间。只是,万不能嫌这房子破,便不要这房子。到那时,房子倒了,便再也无人来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厉抗抬起头来,迎向戚继光的炯炯目光,道:“帅爷的意思,是说咱们大明,就如同这房子一般?”

戚继光点点头,厉抗忽地激动起来,道:“那不若咱们就推dao这房子,再重新砌间新的,却不甚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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