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1 / 2)

?唯独一人不同。那人身材高瘦,胡须花白,身上面上一道道血痕鞭伤,但那张纹路纵横写满沧桑的脸上却仍透着一股刚毅不屈——他是被五花大绑连推带搡弄进院来的。

“主人何在?”一位手执金背板门刀的彪形大汉一声虎吼,整个院落顿时荡起一阵回声,便连房檐上的屋瓦,也似乎随之一阵微颤!听得这吼声,吕斌那双小儿女就惊哭了,吕斌也是通身一颤,顿觉手足酸软,但做为一家之主,却又不能不出来应付这帮恶客,于是连声应着“来了,来了,”战战兢兢走了出来。

门外,灯火通明,照着一张张凶神恶煞般的面孔。但吕斌真正注意到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位自然就是那位不怒自威的华服老者,另一位则是那位被五花大绑的白须老人——吕斌一见那人就觉有些面善,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而且他也无暇去想,因为那位手执金背板门刀的汉子早已将刀架于他的颈项之上,厉声喝问:“龟儿子,可是此间主人?”

“是,是,是。”吕斌颤声答道。

“你家几口人?”

“四口,我,贱内,还有一对小儿女。”

“可还住着旁人?”

“有,尚有五位长工,和侍女老妈子三人。”

“近日可有外地人住在你家?”

“没,没有。”

那人听这一说,略嘘口气。手一挥,就有十几条汉子冲入室内,翻箱捣柜一阵摔打呼喝,将吕家全家及长工仆妇赶入院子。清点人数,一番问讯,确定皆是本地人,并无敌方奸细,遂从中选出几个手脚灵俐的由吕斌领着张罗酒饭,余人则统统关入一间小屋……

因全家性命皆操纵在人手,所以吕斌只好硬起头皮尽心服侍那帮凶神。就这样一直忙到午认夜,那帮人才渐渐进入梦乡。吕宅因之重又恢复安静,鼾声,梦呓,蟋蟀的歌吟与风吹树叶的响声杂糅一起,听来怪怪的,总让人不踏实。吕斌抱膝坐在院子里。他不敢睡,他要负责为那些人望风。他既怕又气又恨,他不知道这帮叛匪何时才会走?同时他又担心官军突然掩杀而至,因为那样的话,这小镇瞬间就会成为一个战场。

“唉,”吕斌一声长叹,感觉前途渺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既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小,那也就只有任人宰割任人渔肉的份了!

就这么糊思乱想着,眼皮渐渐发沉,惶惶惚惚刚要入梦,忽觉颈间一凉,一把钢刀已架于颈上!只见一位剑眉星目的汉子低声喝道:“说,高大人在哪里?”

吕斌心头一颤,一阵茫然,之后才想到这汉子问的是那位被绑来的老者。一想到那老者,不觉心头一动,蓦然想起当年自己出逃时遇到的那驾马车,以及马车中所探出的那张纹路纵横的面孔——那人也被称作高大人,虽当时只是一面之缘,但吕斌却也模模糊糊记住了他的形象,因此这时才颇觉诧异,因为他忽然惊觉被绑来的老者竟与当年自己所碰到的那位高大人颇有几分酷似!

“难道真有这么巧吗?”吕斌暗想。

真正是巧了。那人恰便是当年吕斌所见识过的高大人。

高大人当时正急急冒雨回家去寻妻女。他半生潦倒多年科举落第却仍不肯灰心,最后终于金榜题名得中第七名进士,被朝庭命为并州知府。并州恰便是他的老家。他因一心考取功名,已与妻女阔别数年,所以当时才因惦念妻小冒雨兼程归心似箭,结果却于滂沱大雨中遇到一桩命案,于是才命人先将吕斌押回府衙,而自己则照旧向老家行去,不成想吕斌却因意外事故而被殷绝截入匪寨……

事后,高大人寻得妻小回到府衙,自然要追查吕斌下落以及雨中所碰上的那桩命案。结果寻踪觅迹一番打探,终于寻到殷绝的匪寨,并于其间发现数十具被烧焦的尸体,遂惊觉此事非比寻常。再查再探,渐渐就查到白驼帮头上,后又得逢一代奇侠龙天行透露消息,始知白驼帮正在酝酿一场惊天叛乱。于是急忙上书朝庭,即时调兵谴将做好应敌准备,这才没让白驼帮的叛乱完全得逞……

自然高大人也因平叛有功,被连连加官进爵,这时已被封为三军统帅。他虽是文官出身,却爱兵如子且深知用兵之术,是故大军所到之处,才会所向披靡连战连捷,也因此,他才成了白驼帮叛匪的眼中钉,肉中刺,最终才被白驼帮出动大批高手,行险劫了下来!

高大人被劫,三军无主,自然投鼠忌器不敢再有大动作。于是群匪才因之获得喘息休整机会。

对于以上这些,吕斌自然所知不多。但他却知道眼前这人必是前来搭救那位高大人的。

“说,高大人在哪里?”那位持刀汉子又追问一句。

吕斌一惊,回过神来,颤声答道:“在,在柴房关,关着,有人把守。”

柴房外的确有人把守。而且不只一人!不过那七位悍匪这时却正在抱头瞌睡。他们大概是没想到竟有人胆敢孤身前来救人吧?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人不但胆敢孤身来此,而且还有着一身惊人艺业!所以,当他们觉得颈间一疼时,七颗人头已几乎同时落地!

鲜血瞬间冲出颈项,他们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非但是他们,便连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吕斌,同样也是慒然不懂。他只看到白光一闪,然后就见那七个匪人无声倒了下去,然后,他才看到血——喷涌而出的鲜血!

那一刀出得大快,当吕斌意识到那七个匪人已然死去之时,那人已提了吕斌飞身来到柴房外。钢刀轻轻一挑,门锁应声而落——“高大人,高大人,你还好吗?”那人对着漆黑柴房问了一声,之后伸手推门,不想却触到门上事先按好的串铃,于是瞬间警铃大作,惊得群匪一阵喧哗,乱纷纷各持兵刃向这边扑来。

一片混乱中,只听柴房内一个苍老声音急切说道:“是龙大侠吧,快走,莫管我!”

一听是高大人声音,那人喜道:“高大人莫慌,大军这就到——我来救你!”说罢探手入怀,掏出一物陡然掷向逼临的群匪,只听轰然一声炸响,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那炸响,那火光,只听四下里杀声震天——事先隐伏在小镇外的官军已发动进攻。

而那人,也就是那位龙大侠,这时早抛开吕斌,飞身入屋,负起高大人,挺刀杀了出来。

一时间,只听四下里人喊马嘶,杀声一片。群匪见状,斗志全消,乱慌慌四下逃窜。但却晚了,因为大批官军已如天兵天将般掩杀而至!

小镇瞬间就被一片杀声、怒吼、呻吟,以及火光与血腥完全笼罩住了……

梦,简直比梦还要离奇,还要恍惚,还要恐怖!

于是,当清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吕斌的眼前就出现一片尸横遍地,满目疮夷,断壁残垣悽残景象!

哭声,喊声,呻吟声,一缕缕即将燃尽的青烟,一个个蓬头垢首大难余生却又满心茫然的小镇百姓——一夜之间,这小镇竟被夷为一片平地!

而那些叛匪以及官军,却已不知杀向哪里?

战争,难道这就是战争?

吕斌呆了!傻了!痴了!仅仅是一夜之间,妻儿老小已死在乱军冲突践踏之中,万贯家财也随之化作一片飞灰,他忽然之间又变得一无所有!

这样的结果,他又怎能接爱?他该恨谁,怨谁,该向谁去讨还这个公道?

他只是一介小民,他想不清这些,而且在这巨大打击之下,他也无心去想。

于是,一阵呆痴之后吕斌突然笑了。仰天大笑,笑声不胜悽厉哀绝——“哈、哈、嗬、嗬、嗬,报应,报应,真的报应啊!”他笑着,他猛然想到吴半仙说的那句话:“命多桀难……娶妻妻死,得子子丧……”

他觉得这就是命,就是报应!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样想呢?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山花烂漫,大地重又焕发生机。那场导致天下生民残遭荼炭的叛乱终告平息。据说白驼帮匪首也已死在一位叫做龙天行的大侠剑下。而平叛有功的高飞高大人,更因功高盖世而荣升当朝宰相。与之相伴,建立奇功诛除叛首的龙天行也被封为平天神授大将军。但龙天行却未述职。因为叛乱平息之后,他随即便功成身退消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没有人知道龙天行去了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因此,朝野上下才充斥起一片议论之声。

在这一片议论声中,朝庭在数月间已连连发下十几道榜文,一来是为探寻龙天行下落,二来则是因为大乱初定,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朝庭才特在丞相府设立招贤馆,以备德才兼备之士前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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