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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野 续前文(1 / 2)

?述明五年,那个叫卓四明的中年人自削爵位,辞官,隐归映秀镇,同年神庙内堂水神澈代大神官上表朝廷,为其请尊号:“帝师”。

天下依然太平。

第二年的暮春四月的三河郡,入海口的潮声响彻天际,水气氤氲,白雾漫漫弥散在在河道旁的青青观丘之上。空幽然全身缩在那宽大的白袍之内,看着身后正匍匐于地磕头行礼的百姓,又想起这些天来听到的那些传闻,觉得这水雾侵衣,倒真有些冷了。

于是她中断了这一次巡谕之行,从三河郡赶回了西陵山。山依然如她离去时那般青翠,只是那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得比平时欢上许多。

坐在轿中的空幽然秀眉微皱,她知道若是在平日里,庙中子弟勤于习武颂经,鸟儿们倒会安静。今日这鸟儿鸣叫听在她耳里再也不如以往那般悦耳,因为这似乎预似着一些什么。

轿子停在了那伸上山巅庙宇的长长千级石级之下,空幽然揭帘下轿,冷冷看着空荡荡的石阶上那正在扫着灰尘的僧人,问道:“庙中人呢?”

那僧人见是大神官回山,面上却不露欣喜,反带上了几丝犹疑不安之色。

空幽然知事有不妥,回头向侍女吩咐了一声,双袖一振,便飘飘然沿着石阶急掠而上,势若鹤之将飞,不一时便到了山顶,只见庙间只有一些老僧在无助颂经,其余之人却不知往哪里去了。

她目光扫了四周一道,便向庙后自己最熟的那潭寒水掠去。至寒潭,她轻轻揭开梅树下一层草皮,打开一个暗板,从里面抱出一个浑身血污之人,回了自己房中。

她静静地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胸窝道:“师父,您胸腑受重创,徒儿无能,救不了您。”

水神澈勉强睁开双眼,牵动着嘴唇咧了一下,似在微笑一般。他示意空幽然取了钵水来,艰难地在钵沿上抿了两口,叹息着向后倒下,吃力说道:“藏了八天,你终于回来了。”

“庙里的人呢?”

“被他带走了。”水神澈有些神经质地笑着。

“他是谁?”字方离唇,空幽然便知道自己其实没必要提这个问题。能在这西陵山上伤了神官之首的水神澈,逼得他在梅树之下藏了八日,轻轻一句话便将庙中高手尽皆带下山去,除了那个被庙中众人奉为神明一般的知秋一叶,还能有谁?

“他想做些什么?”空幽然扶师父躺好,轻轻将手指点在他胸腹之上,净光纤纤裹住那创口。

水神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年青女子,忽然说道:“对不起。”

空幽然眼也未抬,说道:“不用。”

水神澈有些激动说道:“将死之人了,这才发现,当年我将你抱下西陵送入山村,便不应该再把你抱回来,还要传你初禅,又刻意隐瞒你的身世。其实这心里便是指望你能厌恶他,憎恨他的行事,好让将来有朝一日你能代我出手阻他。我为了一己之是非如此不择手段,这般行事,与知秋又有何区别?”他愈说愈是激动,胸腑间被空幽然勉力虚压着的创口又渐渐渗出血来,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位女徒面上根本没有什么讶异之色。

水神澈看着面前的女子,忽地低嚎道:“就当我这十年来用的都是无用功吧,日后你不要与知秋为敌,他是你的父亲。”

空幽然皱皱眉,叹口气道:“何苦一定要说出来呢?”

水神澈吃惊地望着她:“你早就知道了?”又惨惨笑道:“也是,这世上像你父女这样天才的人物,又能有几个?”

“既然你已知道自己身世,为师也就无须多言,知秋一叶便是你的父亲,我死之后,这神庙之事你多问问他就好了。”

空幽然听着这几句话,有些厌恶地转过脸去,静静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以为他是我的父亲,或者您是我的恩师,便可以一句话决定我如何去做吗?”

她看着奄奄一息的水神澈,静静说道:“有时候我也恨您,因为我被您欺瞒着。但有时也不得不承认,您的方法很奏效。”

水神澈一脸惊诧,异道:“空空吾徒,你意欲何为?”

空幽然低下头去说道:“我不喜欢肮脏的东西,尤其是京里的那些事情。我知道里佳恒亲王一族被逼走西山,成为当今的龙家,还有疯三少被赶出宫门,流浪至红石,都是他一手所造。纵使有千般理由,我也见不得这些。或许真是您传我那本书让这处太过爱洁了吧。”她轻轻将右手覆上自己胸口。

“可他毕竟是你生父。”

她讥讽应道:“或许世人意我怜天下人,必然多情,其实哪知初禅静心,哪里还有情字可言?”

水神澈一脸惭容。

“还望水师告诉徒儿,知秋先贤为何与您冲突,而庙中高手又被他带去何方了?”

水神澈忽地紧闭双唇,不再言语,空幽然也不逼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静如止水的目光终于如层纱渐叠一般压地重伤之余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喃喃念道:“去了映秀。”

“映秀?”空幽然瞳孔微缩,“帝师卓四明!”

水神澈眼中带着无尽悲哀地望着她道:“又是一场大厮杀。”

空幽然听见那个名字,也自动容。水神澈见她无言,有些担心说道:“你千万不要去试图阻止此事,相反……”语音渐冷,“若你执意要去,只可守在映秀北向,拼死堵住卓四明的出路。”

空幽然不解他语中之意,疑惑问道:“这是为何?何况若神庙高手尽出,连知秋先生也要出手,任帝师无上神通,又怎能逃出那小镇?”

水神澈冷哼两声道:“神庙高手?知秋一叶?若帝师大人真要离开那小镇,这世上又有谁人敢断言留得下来?不妨直说,此次剿镇之举,乃是宫里和神庙联手,除了劳亲王远在东都,只怕这天下有数的人,敢出手的人,都会出手。”

顿了顿又道:“即便如此,谁又敢说帝师卓四明便不能杀出镇来?”

“朝廷屠戮功臣,我身为大神官不阻止已为不妥,又怎可为虎作伥?”空幽然说道。

水神澈忽地剧咳数声,鲜血从他口鼻间溢了出来,只见他死死揪住空幽然的衣袖,寒寒道:“像卓四明,千万不要想着去杀他,这便是我为什么撕去与你父亲数十年来的沉默,贸然动手。可是一旦动了,就必须让他死,必须死!”空幽然看着师父的面目有些扭曲,“他若被刺而不死,一旦报复起来就不会是一场厮杀而已,那将会是这天下万民的劫难。牢记,牢记……”又是一阵咳,不由痛地他卷作了一团,缩在床上。

“为何?”空幽然看着恩师惨状,却是面色不变。

“不可说,不可说。”水神澈缓过劲来,脸色惨白应道:“帝师卓四明,实乃不世英雄,你可以去杀他,我却不愿对他多加一言评断……这天下又有谁够资格断其一生?”

****

空幽然仍然去了,因为她很想看一下那位已是传奇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惜没有看见,以至于日后自己亦成传奇时,她仍是抱憾不已。

五月二十二。

她在映秀镇外已不食不饮地站了三天。

打从三天前那个黑色的夜晚起,她便一直站在镇外的一座小山上远远看着山下小镇的火光,听着小镇里传来的如夜哭般的凄厉之声。她知道来晚了,也知道自己本来就阻止不了眼前这一切的发生。可仍然是心头绞一般的作痛,似乎那些火灼烟薰刃伤死离都是落在自己身上一般。她知道,自己今后的一生中,都难以忘记这个如炼狱般的夜。

三日之后,空幽然走进了死寂一片的映秀镇。

她慢慢地沿着那青石板路向镇中行去。镇上冷风穿街而过,阴气沉沉,斜插在小店上的酒幌已被烧成残破碎片,却还兀自凄凉地摇晃着,沿街的民居狼藉一片,有的门板上满是箭眼,而更多的则是全然被毁坏成了残垣,就连街上青石板缝隙间的泥土不知被什么染成了乌黑色。

一身黑衣的空幽然静静地向前缓缓行着,胸臆间却早已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之意塞满,走了许久,还是未见一人的踪影,她有些不甘地想到……映秀镇完了。

走到一处废墟之前,只见断墙之下,一个小石磨上的黄豆还码在上面,只是距镇破之日已有三日,黄豆发出一阵阵的酸臭之意。空幽然正准备进去看看,却听着四面八方破空之声水作,无数暗器弩箭向自己射来。

她将身子缩进那宽大的黑袍之中,伸着右手在自己面门之前轻轻伸指弹着,并不响亮地嗤嗤之声自她指尖发出,将来袭的暗器之流柔柔击落。

其余落在她身上的夺命之器一碰着那件显得有些臌胀的黑衣,便服服贴贴地坠下地去,竟是伤不得她分毫。

“就这样也能来映秀镇上撒野?”空幽然摇头想着,然后听见几道极凌厉的剑风向自己袭来。

她抬头看着那三名武功极为高强的白衣高手,只见他们身上衣衫破落,血迹未洗,看着狼狈不堪。

来袭三人看见她的容貌,俱是一愣,尴尬地与她对峙半晌,终究敌不过那恼人的沉默,还剑于鞘,齐齐跪了下来。

“参见大神官。”

空幽然冷冷道:“起来吧。知秋先生呢?”

其中一人上前应道:“先生淡泊声名,除逆事毕,便不知所踪了。”

“淡泊声名?”空幽然也不接这话,冷冷道:“镇上是谁主事?”

“莫大神官,不过受了重伤,已经回京了。”

“原来按察院莫公民来了,朝廷神庙一体,倒果真是这意思。劳亲王呢?”

“听闻宋大神官身体抱恙,还在东都休养。”

“那庙中人呢?怎地都不在了?”她的声音愈发地疲惫。

一人悲哀应道:“回报空大神官,内堂神官全数来此,一夜之后便只剩下七位,各郡的外堂长老更是死伤殆尽。”

集天下之力以伐此间幽静小镇,胜者却仍是如此狼狈凄惶,空幽然闭着眼睛站了会儿,忽地直直看着镇上最显眼的一处建筑,那仅余的一处似未被战火燎及的小院。

“好一个帝师卓四明!”

****

知秋一叶和莫公此时早已退出镇外,小镇之上除了留守的神官,便只有在外围远远峙伏着的京营官兵。

此时空幽然来了。以她大神官无上尊崇的地位,在这劫余小镇上随意逡巡行走,那些伤后的神官长老们也只有带着几丝不安之色远远地跟着,无人敢上前阻拦。

推开小院的门,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小院非常简单,青朴墙面外翠竹环绕,里间一溜五六间小屋拱绕着居中的正堂。院中有井,井旁有石桌,桌上有书卷,书页开着正对着那石阶。

石阶之下有一黄木圈椅,椅上无人。

空幽然对着那椅深深一躬。

帝师卓四明,再也不能安坐于此椅之上看那顽童嬉戏。

空幽然看着那空空的木椅,不知何故转而默然,坐于石阶之上,再不起身。

自修初禅之日始,天下间视闻之敏便无人能出其右,她静静听着耳畔传来风拂林梢之声,砾打檐瓦之声,井水微动之声,竹间沙沙之声。

还听见小院后的某处地下传来几声拼命抑住的呜咽。

****

述明六年五月二十七日。

围映秀京营领命退去,只有庙中残余高手仍自在映秀盘桓,一是为防镇上再起变故,二则也是难以淡看庙中大神官空幽然在那小院之中继续安坐。

空幽然在院中已坐了五日。

她不准人进院,谁也不知她为何枯坐阶上。只是众人也不惊惶,毕竟这全镇上下早已搜过数遍,想来再无映秀余孽。

这日的清晨,空幽然忽然面色微变,脚尖在石阶上一点,隐入青青竹叶间。

她看着后院黑黑洞洞的粪池里爬上来了三位少年,少年身上满是污秽,一股恶臭之气远远地散开,面上也是惨青一片,看上去委顿不堪。其中看着年纪最小的那个愁眉苦脸,想将手指伸入喉间抠出腹中恶水,又看着指上污秽之物,好生为难。

空幽然看着少年们,嘴角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这一日距映秀血夜已有八天,镇上留守高手那颗若崩紧之弦的心也渐渐松驰下来,加之有大神官呆在院中,是以无人胆敢窥视。

空幽然看着那三位少年中的一人悄悄地爬爬到前院,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井里打了桶水,然后极细心地提到房内为自己梳洗了一番,这少年再从房内出来时,已换上了极干净的衣裳,虽然面上仍是饥困之色难掩,但眉清目秀,不知怎的倒透出几分贵气来。

空幽然不知这少年为何单独为自己打扫面容,只见他昂然推门而出,同时余下的两位少年却自院后某处草丛下的狗洞钻了出去。

一身贵气的少年甫一出院,便被暗处隐着的三位神官围住,空幽然一见,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好大的阵仗。”那少年将双手笼入袖中,面带微笑说着。

只见他向三位神官行了一礼,淡淡道:“东都宋离,奉家父命向诸位庙中人见礼。”

轻立竹叶间的空幽然听着这少年如此说话,不解何意,正自纳闷时,却见着另两位少年借着两侧断墙,躲着晨光,悄悄从院后掩至前街。

三位神官亦是武功高强之辈,此时却不知为何察觉不到街上的异样,见院中出来一贵气少年,且自称东都劳亲王之子,不由疑窦渐生。其中一人脚下重重一踏,身子其疾无比地划向前方,一伸手,便扼住那位自称宋离的少年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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