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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野 续前文(2 / 2)

贵气少年呼吸吃紧,却是面色不变,清澈眼光看着身前的神官,恚怒道:“竟敢对我动手,真是好大的胆子。”伸手便欲将颈间那只铁手扳开。

这出手的神官本就有些对此子身份摸不准,此时见他面色凛然,毫无心虚之态,更是心中惴然,暗想若真是宋大神官遣二世子为秘使,自己这胡乱出手只怕不妥。又感他指上体内毫无内力,心道纵使放了也不怕你胡来,便松了手。

手一松,便觉肋间中了一指。

掩向街中的两名少年里较小的那人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是从院墙侧角处一飘而至,伸了细细手指点中他的肋腹。

这神官被这一指戳地半身一麻,正待还手,却发现右手还被面前那贵气少年握着,握的好紧。

电光火石间,便觉得一硬物被由下至上戳进了自己体内。他低头看着一柄短剑从自己腹中斜斜向上插去,只余下一个剑柄留在外面。

被偷袭!被对面那位贵气少年偷袭!

神官似能感觉到冰凉的铁器正撕裂着自己的皮肉,那有些发苦的剑尖已触及自己胸窝,喉头一甜,痛意之中绝望渐生。

但他毕竟是神庙高手,又怎甘心死在这两个不知名的少年手里。闷哼一声,探手复又捏住面前贵气少年的咽喉,指尖正待发力,却不料先前戳他一指令偷袭成功的少年竟是不言不语,其快无比地在深深戳入他胸腹间的剑柄上使力一按!

冰凉铁器在自己体内搅动的感觉好痛!

神官指尖一松,正张嘴欲哀呼,却不料先前还在他手上的贵气少年竟是沿着他长臂扑身而上,一口咬在他的咽喉之上!

本应是临死前的惨嚎就因这一咬而化作了呜呜绝望低鸣!

****

空幽然却没有注意这一场无声快魅血腥的厮杀,她看着街的另一边。

那一边有两位神官,他们却没有如空幽然般注意到身旁行来一位面色黝黑的朴实少年。那少年手上有一把柴刀,于是两位神官未及出手,未及呼喊,未及示警,便带着喉间的两抹血线安静地倒在了地上。

白颈红线,宛如高天之上火鸟留迹。

朴实少年看着地上的两具神官尸体,半天后摇了摇头。

竹间的空幽然见他杀人无声,从唇角轻轻吐出两个字。

“朱雀。”

****

空幽然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此时横尸街上的三位神官都是她庙中之人,似乎她应该出手将这三位杀人不眨眼的少年留下。但不知何故,她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们将神官的神袍剥了下来,然后极小心地拖着尸体进了小院。先前推门而出的贵气少年此时已回复平常神,他从方才瞬杀二神官的朴实少年手中接过柴刀,割下一具尸首的食指,趁着血未凝结,在白色神袍上写了几个字。

然后一挥手,慢慢让尸首滑入粪池之中。

空幽然看着这三个少年行出院外,将写有血字的神袍放在门前空地上,然后齐齐向着院内磕了三个响头,便赶在晨光入镇之前,借着暗色遁去无踪。

她目送着少年们向东方行去,轻身跃下,拾起地上的神袍,只见上面写着:

“道心有碍,弟子告归。”

她皱了皱眉,心道那贵气少年好深的心机,为了掩去自己三人行踪,在毁尸之余还不忘留下些许线索,好让日后察问之人误以为这三名神官是难奈这映秀血气,云游去了。只是……只是若想凭这两句便能瞒过按察院眼目,恐怕还是有些难。

寻思良久,她轻叹一口气,将食指伸到唇边轻轻咬破,在神袍上加了一行字:“风满槛,历历数,西州更点。”

最先死的那位神官姓贺名铸,最好诗词,这三句便是他得意之作。

****

此后的十数日里,空幽然一直远远缀着那三位从映秀镇里逃出来的少年。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夜行昼伏,看着他们冷漠地杀掉所有可能发现自己的官兵,看着他们木然地在山路上进行,看着他们于溪间清洗,看着他们于地中偷食,看着他们烤火嬉笑,看着他们在黑夜里如受伤幼兽一般呜呜低泣……

她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三名其实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感受着他们的苦楚,不知为何心中也是酸意渐上,但同行渐久,空幽然却有些怀疑自己助少年们逃出朝廷缉捕,是否是一件极大的错事。

因为她每想起一直轻声发着号令的那平常少年面下藏着的噬喉阴鹜及缜密心思,想着那夜朴实少年如火翼一般的绝妙刀法,加上那映秀镇里怨气冲天的深仇血恨,便会觉得水神澈说的有道理,对映秀之人,要莫不杀,要杀便要除根,不然待那报复手段出来……

这天下又将如何?

****

许是五月十九日那夜的映秀一夜让她太过悲哀且无力,许是她心思深处本就反感自己生父那种为了所谓天下不择手段的殉道狂热。空大神官,只是有些木然地将路上对少年可能的危险一一提前化去,远远送着三位少年经岷江,越燕山,走进了京城那高大厚重的城门。

她隐约猜到少年们此行的目的。

在镇上的这些天,她已从死去的贺铸口中得知映秀一夜的前一日,帝师在朝中的好友,大学士萧梁在前一日送来一壶美酒,酒中有毒。

萧梁与西陲大帅舒无戏并称帝师双箸。

萧梁叛了,舒无戏呢?

少年们是去唾萧梁之面,还是去舒府通知消息?

但她也无法笃定。毕竟西陵之上的静修生涯并不曾让她学会这些隐在暗处的伎俩,而且她也清楚,三位少年中那个面相平常,被其他二子唤作夕哥的,心中城府远在自己之上。

朝廷又毁了一员名臣,虽然不及数十年前逼走亲王,逼疯太子那般让人觉得大逆不道。但这名臣姓卓名四明,这个名字的消逝注定了天下将由此不安起来。面对着可能马上发生,又或许是很多年后才发生的复仇,她能做些什么?

空幽然只能站在京城外的高山上,看着城内的灯火默不作声,然后一躬身,为三位少年祈福,为这天下祈福。

然后她直接去了红石。

*****

那一日,疯三少正在漫天阳光之中,拿着他的碧落刀,追杀受了他一掌的按察院两位堂官。

他追到溪边,看着唐俸斌笑道:“唐大堂官,眼前青山明媚,绿水怡人,正是埋君之骨的好所在。”

“何不淡赏这青山绿水?”

疯三少全未料得近旁居然有人,一惊向声音发处望去,只见一面相清美的白衣人正站在溪边大石之下笑望着自己。

正自咳血不止的唐俸斌见着白衣人,眼中喜色一掠而过,拉着自己那笨师弟伏地拜道:“按察院弋中欣参见大神官。”

“二位身上有伤,无须多礼。今日阳光大好,正好返家,还请踏上归程吧。”空幽然回礼道。

唐弋二人心知有此人在,疯三少再多癫狂总也要有所顾忌,谢过空幽然救命之恩,便自离开。

空幽然也不以为意,在那溪边坐了下去,将麻裤挽至膝间,将双腿伸入那清亮溪水之中,口中轻声一叹,似乎人生之趣尽在其间。

疯三少还刀于鞘,就在她身旁坐下来。

就这般二人谁也不曾说话,在漫天阳光之中一高一低地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溪边突然热闹了起来,只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伙山野顽童,围在二人身旁,扯住空幽然的僧袍,只听得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男孩嚷道:“昨天你赢了我们三根红薯,今天我们得再赌一把。”

空幽然露出白齿一笑,柔声道:“出家人怎可日日陷于赌局之中,今日罢了。”

那些孩子齐都吵了起来,显是不依。

空幽然无奈一笑,回头看了疯三少一眼,颇有礼数的合了一什,也不说话,径直走上岸来,双手又一合什,便横掠了出去。

横掠了出去!

这一掠直有数丈之阔!

疯三少微咪着双眼,看着那白衣僧人如仙似幻般在溪上浮萍上轻轻一点,身形迅而折回,心中暗赞:“好高明的身法!”

只见孩子们围在溪边,齐声欢呼,拍着小手雀跃不已,显得高兴之极。空幽然在孩子们的喝采声中似乎也来了兴致,在空中几个倒翻,直如凌云之鹤,宛要冲上山端。

孩子们渐渐散去。

二人复又沉默,半晌后,空幽然方静静说道:“太子殿下,何必太过执着?”

“废太子一个,世人所言疯人,未重登大宝,不敢担此二子。”疯三少看着溪面浮萍无根乱飘,傲然道:“本属我之物,何来执着之说?我知你便是传闻中那位天姿纵横的空大神官,莫非今日是渡化本人来了?”

“皈我庙门如何?”空幽然想着映秀那夜,心中有些凉,诚恳相邀。

“哈哈哈哈。”疯三少一阵狂笑,“皈神庙?当年若不是神庙之人,我又何至于沦落如斯?”

“世人有所言,所谓以初禅治心,以修道治身,以渡厄治世。所谓天下万事,皆有定数罢了。”空幽然仍自努力着。

他回头望着空幽然道:“神庙三宗,渡厄,修道,初禅,你欲我皈何宗?”不待她回答,狂言道:“于你庙中修渡厄,至多修成一性子刚烈的老农,偶见不平,便扛起一把生锈铁锄四处相助。若成了像知秋那种恶心人,我看还不如自我了断好了。修道?就学那些白日做梦,诈死欺生的虚无玩意儿?那岂不成了在花街中败光了金银的破落书生?”面带讥讽地看着空幽然:“就说你那一宗初禅好了,以大神官之尊,却爱坐在花树之下,与人清谈,不论今生,只讲来世,那自然是说者无意,听者逍遥,皆大快活。只是这般快活又于我何用?”

厉声道:“又与我何用!”

空幽然垂睑无语,站起身来,身上白衣迎着清风在金色阳光中招摇,衣领上绣着的银梅被这暖意一衬却显得愈发清幽。疯三少看着她的身影,只觉此僧顿然从方才与孩童嬉戏的那份天真中脱身而出,飘然欲乘风而去。

她咧嘴天真一笑,道:“果然只是我的妄念啊,这天下戾气,又岂是我的言语能所消弥?”转而道:“朝廷不多日便会再度对红石用兵,你可曾想过这杀伐连连,天下百姓又将如何?”

疯三少沉默半晌,忽地说道:“承大神官不辞辛劳来我红石诚心相谕,有何说教,不妨直言。”

空幽然看着他道:“莫主动向南发兵,朝廷之力,不是你凭一己之勇便能抗的。”言罢沿着溪畔缓缓离去。

疯三少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没入暮色之中,喃喃道:“且陶陶,乐尽天真。”忽地洒然笑道:“以你初禅之心尚不能尽抛世事,这天下又有谁能真的陶然?”

*****

世新元年,帝师卓四明死,江一草当时尚是镇中一少年,初习乱波指,于镇破八日后脱困而出,奔京城舒府,后单身至长盛易家。

其后十年,红石疯三少敛气收兵,全力经营北阳城,甚少主动出击,朝廷亦忌其凶名,不敢大竖讨逆之旗。

天下间,极勉强的又太平了十年。

这十年里,当年骑在牛背上的女童,林间花上轻舞的少女,浣衣潭边支颌微愁的大神官,隐居于西陵山上一间茅舍。

茅舍建在庙旁一不起眼的地方。舍前有青石,石上有斧斫之痕,许是很多年前,有个生手曾在这里劈过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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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可怜谁是前缘,谁是无缘?到头来,那是一般参了个无要紧的禅,才笑人枉然。作一对鸳鸯睡,谁知我,也是空缠mian。

黄泉碧落,堪笑俺为伶人,俺着彩衣。掘泉出,亦是淡淡听了句年四十的话,才知人终已。托一钵无根水,谁晓俺,久不知腻味。

前一句是空空以前为我找的签名,知道出处的便会同意我的意见,这是很恶搞的一件事情。

后一句是我当时粘着的,却是另一段故事了。

终于写完了,很高兴,空空一直不许我发生日贺贴,今天距她生日已经很久了吧,所以说一声:

妹妹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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