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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 1)

?当我发现无泪城是一座空城的时候,我也就意识到了某种超越极限的悲哀。我想,也许我会守候着这座空城很长很长的时间,然后再心忧忡忡地离开。

如果这座城堡存在于风域,我想,一定会是一个美丽神奇的幻界,一定会幻化出很多优美的传说。然而在火域,没有冬天,没有雪,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魔力覆盖着。

我坐在一座狼藉不堪的屋顶上,张望着这座城堡的每一个地方。我好想哭,可是却又不敢流泪,因为只要我流泪了我将会失去所有的记忆,而从此守候着这座空城一直到死。我不想守候,也不想死,我只想离开,回到风域,回到风坞城堡。

高大而又浓郁的古树摔下了它们庞大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了我的脚下,于是我就想起了酷热的荒漠……那时候我想哭却没有眼泪,可是现在不敢哭但泪水却使劲地往外挤。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残痕断垣,无数的碎片如樱花一样地飞扬,牵引着我无助的心,被无限地拉伸。我开始整理自己的长发,记得母亲曾经对我说过,鲁兰家族的主人,应该时时保持着明亮而又洁白的头发……

******

我走遍了整座无泪城,走进每一个快要倒塌或者已经倒塌的房屋,然而每一处都沉淀着厚厚的灰尘,从而也就锁定了所有能让我有所觉察的痕迹。我无法猜测生活在这里的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真的无法猜测,因为有可能我就是这最后一个。

蓦然地,我就听到了豪壮的歌声,从遥远的如同悬崖一样的天边传来:

蚩尤大帝

圣之胜者

蚩尤大帝

胜之圣者

风雪漫天

何胜何圣

灭顶之灾

何去何从

然而,当我准备着仔细地聆听的时候,歌声突然就没有了,四周又重归于一片沉闷的死寂。接着,我的心就如同一块小石头一样吊在了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于是我就目光呆滞,不知所措,风吹着我衣不遮体的影子摇摇摆摆哗哗啦啦。

我想起了遥远的风域,还有风坞城堡里遥远的点点滴滴。我想,也许冰王盖斯已经带领着千千万万发疯的冰族士兵进驻风域,围攻风坞城堡,而母亲正坐在高高的狐皮玄椅上,一遍一遍重复地听着旗兵报告阵亡的消息,然后就簌簌落泪……我的族人一个个在水深火热里翘首企盼,不知道在盼望着什么。盖斯心中一定想着,占领了风域,或者说是收复了风域,他就挥兵火域挥兵不圭拉城,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俘虏女王,然后会登上魔帝的宝座。尽管女王索斯娅拥有魔界最厉害的魔之圣术,但她怎能抵挡得住盖斯的千军万马?如果真是这样,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亡,受伤,流离失所……

我似乎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如同我记忆中的圣战,很多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倒下了,头发一丝一丝地掉落,飘舞,然后就蓝色的血流遍整个战场。冰王骑在麒麟兽宽阔的脊背上轮回在各种颜色的迎风招展的大旗中间,傲视天下,眼睛里冒着冰冷的火光……

于是,我就感到好心痛好心痛,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一旦决堤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泪水,因为我不想失去记忆,无泪城对于眼泪的惩罚让我觉得好可怕好无奈。

我想着,就这样地离开,孑然一身地来,孑然一身地走。回到风域,保护母亲,保护我的族人,与盖斯决战……然而,我却不敢离开,因为一旦走进茫茫大漠,我看到的就只有死亡了。死亡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且还会让我的心永远受到无数冤魂的惩罚与折磨。

******

我每天都会站在摇摇欲坠的城墙上,遥望灰色的天际,心若潮水,浑身泛着尖锐的疼痛,很疼很痛。我长长的白发飞进风里,撕扯着我的灵魂,然后就觉得异常的压抑。

我依然会想起紫臣,他是生是死?我只能确定他并没有找到无泪城,然后就只能说,紫臣,希望你能够找到这座奇幻之城,我在这里等你……然后我们就回家……

我依然会想起酉忆,昊裳,渊汪,还有路和雅俞,他们都是我身边忠心的鲁兰战士,但我从来都当他们是好朋友,每当他们跪在我面前,我的心中总是很难过。还有表哥离涧,如果不是因为他自高自大而且野心勃勃,他一定会成为我的好伙伴,一定。

当我想起幻姬,鼻子就格外的酸楚。她是那么那么的爱我,可我还是出卖了她的爱,如果让她知道了我和索斯娅之间的事,我知道她一定会原谅我,可是她一定会很伤心然后就不停地流泪。蓦然地我又想起了表哥离涧的话,如果你敢出卖幻姬,我的妹妹,你会领教到风族前所未有的剑术。于是,我的心就紧紧地皱缩了。

对于索斯娅,我不想再想起她,自从我走出不圭拉城的那一刻,我就当她是我永远的女王永远的圣主,所有的爱随着我的离开而烟消云散。可是,索斯娅的喜怒哀愁总是会出现在我脑海里萦绕在我眼前,因为在她的圣胎里孕育的是我的孩子,一个风族和火族的混血儿,于是我的心就皱缩得更紧更加的难过,我的可怜的孩子,如果他出生了,当他发现没有父亲的时候,他会不会很伤心?他会不会感到孤独?

最终我就想起了那个梦境,在朝见索斯娅之前一直重复着的那个梦境,索斯娅穿着皇朝的九族圣衣,跪在我面前一直地流泪,对我说,我是你的王,你们的王……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吧,我的生命必然会中断,但不是现在……我们的孩子即将出世,他会像你一样,伟大,桀骜,而又孤独……我知道你不会杀死我,可是你这样看着我,我却觉得比死还要难受,真的很难受……

我想,这一定不会是个真实的梦境,一定不是。这座无泪城,将会是我一生的囚牢,我将在这个囚牢里痛苦艰难地生活,最后就无声无息地死掉,谁也不知道……

我的泪水宛若潮涌,但是只能流到心里去,一想起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我就感到可怕,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可怕。

我所有的希望和绝望在我眼前恣意地闪耀,最终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蜿蜒而去,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飞鸟的鸣叫,但是却没有飞鸟飞过,只有被撕破的痕迹……

******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当我从缥缈的梦境里醒过来,我就看到了一团明亮的火,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肆意地闪耀。那是一团奇异的火幻化的火,召唤着我,牵引着我,朝着无泪城中央印有“¤”五象图的圆坛而去。

到了圆坛的坛口,那团火突然地就消失了,于是一切的一切又重归于漆黑的一色。我的破裂的幻神圣袍在清风里发出了清脆的呼啦声。

我朝着坛口蹒跚而去。在坛口竖立着两扇刻有模糊图案的厚实的石门,阴森而且寒冷。当我的手触碰到门环的时候,门就轻易地开了,于是我就朝着里面看进去,可是门内漆黑一片。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如同千年檀木的幽香,却又像是令人窒息的尸首霉味。

蓦然间我就明白了,原来无泪城里到处弥漫的强劲的魔力都是来源于圆坛的这座石屋。但很快我又疑惑了,为什么这座石屋连同整个圆坛只会出现在夜晚?好多天来,我走遍了整座无泪城,却一直没有看见过这突现的幻象。这,令我无法理解,于是,我就觉得自己被无限地拉伸了。

我踏进门口,四处张望,黑色的阴影里,我看见屋内的一切裹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突然地,整座屋里亮起了美丽的光芒,顷刻间就金碧辉煌,如同女王索斯娅的圣殿。所有的霞光来源于我脖子上佩戴的夜明珠,我一直以为小小的它只会增强我的灵力,没想到它在这个时刻的这个地方竟然是如此的神奇,神奇的光芒不可抗拒地充斥了所有的空间。

石屋并不是石屋,而是一座严实的宫殿,只是由于时光的冲击让它失却了本应的颜色与光辉。蚩尤大帝巨大的塑像峻峭地兀立在奇形怪状的神龛上,我知道那是蚩尤大帝,因为在风族圣典的首页上关于蚩尤大帝的画像与此极为相似。

我轻轻地跪倒在神龛前面,双手交叉,双目紧闭,开始默拜。我的心里泛起了汹涌的涛水,格外地惊讶,同时却又有说不出的兴奋。接着,我就想起了一个遥远的传说。

四千年以前,魔界祖先蚩尤大帝曾经梦请一位凡世的孤独仙者占星。仙者说,四千年之后,会有一场浩劫,魔之王朝会被人界象征大帝率领的四方象帝二十八旗所灭,从此之后天下无魔。从那次占星之后,蚩尤大帝就消失了,据说是隐于一个神秘的地方修炼前所未有的能够拯救魔界的魔之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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