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啸已经打的筋疲力尽，双眼一闭，大叫一声，“尝尝我的无敌泼风刀。”
他也不讲究什么招法，一柄刀舞得上下翻飞。看样子想把欧大侠砍成烂泥，其实是打不过人家玩命的泼皮打法。
偏也凑巧，木刀和钢丝相击，竟然将钢丝斩成两截。
林啸啸听见钢丝响声有点一样，借着月光看见是短掉一截。心中一喜，又多了一次机会，信心再一次恢复。
欧大侠的钢丝断掉，武功顿时大打折扣。此刻，林啸啸却是步步进逼。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努力把握。
本来是欧大侠的钢丝长，林啸啸的木刀短，现在换了个。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局势顿时颠倒过来。
欧大侠不愧是欧大侠，也当即立断，改变了打法。林啸啸进逼，他也进逼。林啸啸防不胜防，欧大侠已经和他一拳之隔，彼此都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更可怕的是欧大侠的半截钢丝已经抵至林啸啸胸口，林啸啸的刀却在身侧，此时只有向后纵跃，方能保全。但那样就会陷于被动。这种时候，被动就会挨打。
被动挨打总比丢掉性命要好。这就象下象棋，明明知道对方抽军，也只得认了，你不让对方抽车，对方就将死你了。除非你是罕见的高手，能够想出其它的办法来。
林啸啸就是高手。他武功虽然没有欧大侠高，但机智、武功加在一起，绝对是罕见的高手。
他没有后跃，却是身体往旁边一侧，让开胸口，同时弃刀用拳，直击欧大侠心口。
他胸口虽然让开，右肩却没有让开，被钢丝一穿而过。他出的也是右拳，这一拳打在欧大侠心口，已经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
好在欧大侠手中只有一截钢丝，林啸啸却有两只手。他不等欧大侠抽出钢丝，左拳连环出击，十余记重拳痛击在欧大侠心口，一口鲜血从欧大侠嘴里狂喷而出。欧大侠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眼珠几乎掉出来。显然，他死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武功比自己差之一倍的少年竟然把自己打死了。但他已经来不及相信，他的身体从屋顶上滚落到院子里，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其时天已经大亮。院子里静悄悄的，是因为嫖客和妓女们害怕，没有人敢出来。
林啸啸拔掉钢丝，跳到院中。扯掉欧大侠的黑巾，他竟然也像欧大侠一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大脑突然一阵晕旋，好长一段时间眼前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第一个看到了欧大侠的真正面目。
欧大侠不是老头，也不是绝色美女，而是长安县令周良台。
林啸啸赶到巡捕房，莫晴川正站在窗口呆呆的发愣。林啸啸进去，他好象丝毫未曾察觉。
“老莫，我见识过欧大侠了。你想不到他是谁，他就是县令周大人。”林啸啸说完这些话，以为会让莫晴川大吃一惊。没想到莫晴川冷冷道：“你杀了他？”
林啸啸道：“对，我只能杀了他。因为他武功太高，我实在不能活捉他，甚至有好几次都险些丧生在他的钢丝下。”
莫晴川长叹一声，道：“你杀错了人。”
这句话更出林啸啸意料，“我怎么杀错了人？难道连伤三十六条人命的杀手不该死？”
莫晴川道：“被杀的这三十六个人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想过吗？”
林啸啸愕然不解，道：“这个，我还真的没有想过。”
莫晴川道：“如果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一定会恨不能替他去死。”、
林啸啸愕然不解，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莫晴川道：“有作恶地方的地头蛇，有背景深厚、欺压良民的地主恶霸，有玩世不恭、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总之，都是些祸害百姓的恶人。”
林啸啸道：“他身为县令，可以治他们的罪，又何必搞暗杀呢？”
莫晴川道：“他自然有他的苦衷。这些地头蛇是惹不起的，他们党羽众多，如果公开治罪，长安非得大乱不可。那些地主恶霸、纨绔子弟都有背景，每个人的后台都比他的官还大，他能制谁的罪？他制别人的罪，就等于制自己的罪。所以，他只有选择这种办法，这也是他的无奈。”
林啸啸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他后悔的真恨不能替周良台去死。
莫晴川道：“他武功比你高出很多，如果他出全力，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点林啸啸相信，有好多次他都是必死无疑，却都莫名其妙的躲开了。
林啸啸道：“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莫晴川沉默片刻，道：“半年前，我就知道他就是欧大侠。这半年来，他每次杀人的时候，我都在附近。我不能阻止他，因为他杀的人也是我想要杀的人。”
林啸啸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莫晴川道：“因为这一个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啸啸默然。
莫晴川道：“现在你一定后悔的要死。好在你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赶紧逃命吧。如果你能飞的话，就不要在地上跑，而且飞得越快越好。最好离开长安，能去多远就去多远。“
林啸啸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逃跑？我虽然杀了人，可我杀的是连杀三十七条人命的刺客。我虽然心里内疚，却不必害怕，不必逃跑。”
莫晴川道：“官府方面你倒是不必担心，我可以证实周良台就是欧大侠。”
林啸啸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担心什么？”
莫晴川道：“周良台有一个情人，是城外长生庵的尼姑。此人武功高不可测，周良台的武功就是她传授的。此人武功狠辣，这半年了被刺杀的人倒是有三分之二是死在她手里。想必昨天你也看到她了。”
林啸啸道：“昨天和周良台在一起的是有一个女子，只是她黑巾蒙面，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模样。”
莫晴川道：“你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她应该把你看的很真切。我想她不出十个时辰就能找到你。”
林啸啸激灵打了一个寒战，很快又平静下来，道：“她要来就来，我向她赔礼道歉，解释清楚就是了。我林啸啸做错了事情，本来就应该承担责任。”
莫晴川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智勇双全的英雄，没想到你也会逞匹夫之勇。”
林啸啸道：“这是我自己的天性，我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即使她不来找我，我也会惩罚自己。”
莫晴川道：“怎么惩罚？是以酒浇愁还是以命抵命？你这样做，周大人更加死的不值了。你如果想要他原谅你，就应该学他惩恶扬善。这样，他在九泉之下，也就不会怪你了。”
林啸啸道：“他不怪我，我能不怪自己吗？我已经决定不逃，就不会逃。等那个尼姑来了，我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她要杀我就杀好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莫晴川道：“你不怕醒来后已经没命了？”
林啸啸道：“杀错了朋友，杀错了英雄，我是生是死还有什么区别。让他的情人在我身上捅上几刀，或许我心里还舒服些。”
莫晴川气愤愤的道：“罢了，这么多好话只当说给蠢驴听了。”
林啸啸道：“你现在骂我我也不生气，我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林啸啸没有在香脂亭休息，他又跑到了悦心客栈，他也不想不明不白被人杀死。
林啸啸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痴痴的发呆，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好似塞了一团棉花，堵的喘不过气来，又好象有无数虫子在里面啮咬，隐隐约约说不上来是疼还是痒。
就这么捱了一夜，天还没有亮就跑出客栈，在大街上怅然若失的逛来逛去。一抬头，正好看见圆通寺翘起的屋檐。心里盘算，去寺中忏悔一下或许心里好受些。于是直奔圆通寺。
两个小沙弥正在院子里扫地。
林啸啸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闭上眼睛，就想起周良台被自己误杀，心中更时懊悔。
也不知道跪了多少时候，等他站起来，屋里已经挤满了香客。林啸啸扭头想走，身边一个和尚拦住他道：“施主请留步。”
林啸啸心中一惊，这声音很熟悉。再看和尚的面貌，却很陌生。
“你，你找我有事？”林啸啸迷迷糊糊的问道。
那和尚道：“施主有所不知。每年的这个日子，鄙寺方丈都要为第一位来寺中的施主净心洗面，所以就请施主在鄙寺中耽误些许时辰。”
林啸啸道：“净心洗面？好，好。”他只顾回忆这个和尚在哪里见过，对和尚的话竟然完全没有入耳。
和尚道：“施主随我来。”
林啸啸跟着和尚从大殿的后门出去，又穿过一座殿堂，如此穿过几个殿堂，就看到了一个窄小的院落。院落虽然窄小，却格外雅致、安静。
一路上，林啸啸一直在注意和尚的举止，只觉得这和尚的神态表情都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和尚道：“到了，施主请进吧。”
林啸啸道：“请问高僧是哪里人？出家前怎么称呼？”
和尚微微一笑道：“出家之人，早已了断尘缘，以前的事情都忘却了。”
林啸啸还想多问，却见一个白髯飘飘的老和尚从屋里走出来，高诵佛号。
林啸啸连忙抱拳还礼。
落座之后，方丈端详林啸啸片刻，道：“细观施主面相，已经心入魔境。今日我佛如来在天有灵，安排你我见面，也是你的造化。”
林啸啸只觉得老和尚的目光慈祥和睦，话语醇厚自然，说不上是亲切还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和方丈坐在一起，特别轻松，只是对方丈的话却无法理解，当下道：“方丈的话太深奥，我听不明白。”
方丈道：“施主最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在深深自责。其实，人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庸人自扰，画了一条无形的界限下来。于是界限这边是对的，界限这边是错的。施主何必着相呢？”
林啸啸道：“方丈果然了得，连我的心事都能看出来。我杀错了人，杀的是一个好人，我恨不能替他去死。”
方丈微笑道：“知己倒是有的，好人却是庸人制造出来的。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事不尽人意，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失主又何必自责？”
林啸啸道：“方丈的话很有道理。只是没有对错之分，没有好坏之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丈道：“施主已经心入魔境，待老僧给你洗面之后，休息一二日，即可痊愈。”
林啸啸想拒绝，却觉得方丈的话竟然无法拒绝。看着方丈的手在他头顶上抚mo，竟然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缓缓的闭上眼睛，轻飘飘的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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