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充满了怀旧的伤感，却并不乏轻松，雷因霍尔讲了一些异域的风土人情，令汉克颇为向往。听着听着，汉克就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便问道：“老师，你说的那个什么沙瓦汗国的那种象座小山一样的猛犸象，一顿饭恐怕抵得上咱们这里的剑齿兽，起码五头的饭量，这样算起来，乖乖呀！养这三百多头猛犸象，折算下来，光喂他们吃饭一年就要花二百多公斤的金子，二百公斤的黄金呀！这还光算喂饭！马倌，你们从我们那儿买的粗铁一年也不过花五百公斤。老师，您不是说那个沙瓦汗国也不是富的流油吗，我猜这些猛犸象肯定都是他们国王打仗用的宝贝，这样稀罕的畜生，您能随便使唤着玩儿，您在那个什么沙瓦汗国肯定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我早就说嘛，老师您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想不出名都难！”弗兰在一边也起哄道：“老师您快给我们讲讲，您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那个什么什么汗国又给了您什么封赏？”
雷因霍尔苦笑，不禁又想起了梅朵，便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在那个大陆找个僻静的所在作作学问，研究研究诸如‘世界的起源、魔法的本质’这类问题，唉！也许老天根本就不愿让我平静，哪怕就算我呆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界，也一样会让我碰到那些人和事！良心让我救了一个沙瓦汗人，他竟然又是个王室成员，我于是得到了他们的礼遇，又见到了一个女孩，很不幸，她好像喜欢上了我，然后他们之间进行了一些交易，然后就是杀戮，再然后女孩死了…….”雷因霍尔扶着落地窗的拱券边缘，十分平静的说着，“后来，我就回来了……。南瓜你吃完了吗？”汉克擦了擦嘴，点了点头。“我们去看看老桑伯特，还有马倌的妈妈！”雷因霍尔拉了拉铃线，不多时进来了一个侍应生，他吩咐把这些餐具拿走，又告知自己要出去一下，机灵的侍者马上问，要不要向导，雷因霍尔摇了摇头…….
两位逝者被安葬在摩尔村村西的公共墓地，在墓园的正中，有一个小型的祭坛，其用意是为了祈求光明神主引渡亡魂，石料使用的是沃特冈根本不出产的白色大理石，这在以前，以摩尔村的财力是办不到的。这里丛生的灌木仍在秋风中奋力的挣扎，还有几株耐酸性土壤的沃特冈红枫，延伸出的枝干已经可以把整个墓园给笼住，显示了它们百年来顽强的生命力。
几束洁白的马蹄莲被安放在两个墓碑的前面。三个活了百十年，依旧青春健硕的“老怪物”可能以前很少想到过死亡，可是现在他们都不约而同思考着“生啊死啊”的这些很让人迷惑的事情。三人站在墓碑旁沉默了好一会，雷因霍尔打破了沉默，提议到村子里转转，汉克知道他有话要说。雷因霍尔也的确有话要讲，但是他不愿意在这打搅逝者的安宁。三人就沿着黑色的灰渣路向东朝村子走去。
摩尔村已经不能称之为村子了，她比普通的乡镇规模还要大得多，拥有经纬街道各六条，上档次的温泉旅馆包括辘轳旅馆在内就有四家；中型诊所、邮局、银行、马球场等等，总之凡是贵族们有需求的项目，在摩尔村都可以就近办得到。每年到了冬天，栖身上层社会的交际花、高级妓女们偎着香主，还有那载着整车的佳丽由皮条客们带领着，从奇南的各大城市滚滚而来，甚至其中不乏费狄安娜公爵领的来客。在这时，不仅仅是摩尔村，整个沃特冈就变成了奇南的yu望之城，红尘之都。萨尔贡的儿子爱尔因斯特三世曾经说过，“在冬天的这个地方，即使是端了数十年圣杯的大祭祀，也会被香水淹死的！”
一行三人在摩尔村的警察局门前停了停，这里原本是弗兰德家，雷因霍尔又继续往前走，说道：“马倌，你还记得你最早的理想吗？”汉克心中暗想“来了”。弗兰搔了搔大脑袋，摇了摇头，说道：“我忘了。”“我却还替你记得。”雷因霍尔回头朝弗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当时说，逆向找回父亲，治好你妈妈的病！汉克你呢？最初的梦想？”“是每天都吃饱肚子！”大家都笑了起来。“那现在呢？”汉克认真的想了想，斟酌的说道：“我觉得我和马倌实际上都还生活在老师您的影子下边，我现在历数以前作了哪些可以为天下人拍手称道的事情，实在是一件也没有，如果谈到梦想，我和马倌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安心！”汉克瞥了一眼弗兰，弗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汉克说得不错，他和弗兰所做的这些事，都是缘自雷因霍尔。
“安心，说得好！如果把封填欲壑，也统统打着安心旗号的话，那是非曲直就模糊了！”雷因霍尔若无其事的边走边说。迟钝的弗兰没觉得怎地，机灵的汉克听罢不禁浑身一震，这是一句很诛心的话，有点不太讲情面。雷因霍尔接着问弗兰：“珍雪最近忙些什么了，这么久没见她了，心理怪想她的？”听他说话的口气，感觉珍雪好像是一个要好的老朋友！汉克心理犯嘀咕，不知道老师在搞什么名堂；弗兰这些年，心底有个隐秘的个人想法，他幻想着老师回来后和珍雪重归于好，一听老师这样讲，便高兴的说道：“她把心思都放在了小胡安身上，她和我都在为小胡安的将来忙活着！”
“这也是为了‘安心’！可是虽然我没有对小胡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是我也实在不愿意把我的儿子放在火炉上熏烤！”说罢，飞快的捏了几个手势，胳膊挥了挥，三人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由光束构成魔法阵，接着微光一闪，三人消失了踪迹。
汉克和弗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玛珥湖（拉丁语，低平火山口有积水）的边缘，老师站在不远的一旁，正扶着一块带着尖利棱角的大火山块远眺湖面，这里是大魔法师格尼罗用“安庭之玺”平息的活火山中的一座。汉克和弗兰踩着英安岩石上火山砾和灰渣，相互扶持的走到了老师面前。汉克心中叹息，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年，和老师比起来仍然相差悬殊，弗兰琢磨着怎么让老师把这招教给自己。
雷因霍尔指着充满积水的火山口说：“弗兰，你是知道当年这里的火山是怎样熏烤这里的村民的！可是现在，弗兰你，却也想把我的儿子架到这个火山上生烤！”“老师，我怎么会…….”弗兰一听就急了，汉克在一边沉吟不语。雷因霍尔没容弗兰争辩，继续说道：“当年珍雪要把圣贞女国的王位给我，我当时没有怀疑，现在也没有怀疑当时珍雪的话里有假，可是我现在怎么样呢？妻离子散，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能相见，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王位；萨尔贡的老爹为了当上全大陆的王，怎么样呢，尸体连一点骨头渣子都没有留下，是因为这个王位；萨尔贡的两个兄弟，被萨尔贡一个削了脑袋，一个活活的闷死，他的那些侄子侄女，没有剩下一个，那些小孩子们有什么罪过，是因为这个王位；维德里克那场让天下人耻笑的闹剧，弗兰你和汉克都亲身经历过，你倒是说说看，如果不是珍雪处置的妥当，还有你和汉克的努力，我的胡安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所有所有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位’吗？你口口声声的宣称你们是为了我的小胡安，为了他的未来，可以依我看，你们是在亲手把这个嫩羔羊送到魔王的口中！嗯！”雷因霍尔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梅朵那经验的面庞，他闭上了眼睛…….
弗兰哑口无言惊恐万分的一屁股坐在了带着尖利棱角的火山块上，屁股被扎得生疼，汉克在一旁垂手而立。雷因霍尔长长的吐着胸中的闷气，回过神来的弗兰带着哭腔的说道：“老师，我，我，你是知道的，我和他，他妈妈真的都是为了小胡安的！”
“我看这是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找的借口吧！”这是一句极为诛心伐髓的话，雷因霍尔严厉的盯着汉克，汉克心理哀叹，“该轮到我了！”弗兰再也抑制不住，呜呜的痛哭起来。
“我这些年，总算明白了兽人酋长勒牧托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利刃只有大智慧的长者才配使用，给小孩子耍弄就是对神灵的不恭。都说兽人如何如何的傻，可是这些话，不是大贤至圣，哪里能讲的出来！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还有你们，比不上那些朴实的兽人，而且还差远了！”
“汉克，当年你在站在魏冈的城头，可曾心怀怜悯，惦怜那些兵将个个都是人生父母养，六万年轻人呐！整整六万，一瞬间就灰飞烟灭寻不到半点，你，哼！你声称是为了给我出气，呵呵，好一个给我出气！”汉克头顶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你跑到了维德里克，装神弄鬼，大半个城市让你毁了个稀巴烂，你可曾想到那里边还有垂垂老者和待哺的婴儿，多少无辜的人命呀！你午夜扪心自问，怎么就能安稳的睡得着觉！”
“你们真得好精明呀！说是给我出气！哈！你们倒推托得干干净净，可把我推到了世人面前，你们叫我以何面目对世人，而世人又以何种眼光看我？”汉克也流下了眼泪。
“弗兰，你很清楚奇南的民众怎么叫你吧，哼！‘魔鬼’！那你呢，汉克？奇南民众连听到你的名号都吓的两腿发软！我就再给你起绰号，‘煞神’，怎么样？！哈！‘魔鬼煞神’就是我这个‘大魔鬼大煞神’教出来的啊！哈哈哈哈！”
弗兰看着汉克也流下了眼泪，反倒心理好受了些。
“珍雪自己想称王称霸也就算了，哼！却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为了我的儿子，弗兰，我可以向你保证，第一个戴上万圣冠的是她珍雪，我教给她‘众灵之赐’，她的命还长着呢！”
“胡安妈妈是个好女人，她真的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弗兰的执拗又来了。他认为老师仍然为百年前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雷因霍尔稍微收敛一点，他不愿意这样说珍雪，实际上他自己也不能把握现在的前妻，但是眼前的两个弟子羽翼已丰，要说服他们，雷因霍尔不得不硬着心肠继续说道：“弗兰，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弗兰你要知道，环境对人的改变有多么大的魔力，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无数次希望你能时常修剪一下你那乱蓬蓬的胡子和头发，免得游历各地的时候，让人们以为我们是歹人，可你呢？总是有无数的借口来敷衍，我一共说了你有多少年？你自己想想！可是现在的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的怀里的那些零碎里一定有一把散发着迷人香味的檀木梳子吧！”弗兰下意识的摸着胡子，伸进怀里摸着那把珍雪送给他的梳子，的确是珍雪改变了他。止住眼泪的汉克看着傻乎乎的马倌，有点想笑，同时鬼精灵的他也隐约闻到了老师身上的醋味。只听他接着说道：
“弗兰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坎伯雷打退了萨尔贡哥哥的进攻后，亚苏劳伦市长宴请了我们。你吃饭时候发出的动静，遭到了多少在场人士的白眼？你那动静就连魔王谷的的矮人们都有看法！弗兰，我曾经提醒你了多少次，嗯？！可是今天我和你一起进餐，你是什么？侍应生尊称你，哦不！是您——为‘大师’，一个如假保换的正牌贵族！弗兰你难道不感觉你的老师——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自己的学生都教不好，还不如你自己日积月累的跟着别人学！”弗兰又哭了出来，连忙的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您是位好师傅，真的是好师傅，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包括我的生命！”
“我不是的！弗兰，你就别对着我说恭维话，贵族，哼哼！你倒是学得很快呀，贵族的那套当面奉承，背后诬陷的那套，‘您’运用的可真是圆熟呀！”汉克张了张嘴，但是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雷因霍尔有点扯远了，自己也知道这样说弗兰，是有点“那个那个”了。弗兰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可怜的弗兰！”汉克怜悯的看着弗兰。
“环境对人有多大的影响，你这算是了解吧！更糟糕的是，这种潜移默化，弗兰你自己却感觉不出来，这简直是太可怕了！”弗兰也很配合的哆嗦了一下。
“宫廷是什么？是个大染缸，是超级大染缸！是世上最卑鄙的阴谋、最丑恶的勾当、最无耻的手段、最肮脏的交易的发源地！弗兰，你张口说奇南皇室的龌龊，闭口道奇南皇室的阴暗，你还称萨尔贡是个超级大种马。但是你那个天使——珍雪跟这匹种马同床睡了整整六十年！”雷因霍尔有长长的吐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了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绪，毕竟百十岁的人了。
“六十年，普通人有几个四十年？我当初乍见珍雪，是他的清新可人打动了我，当时的她是那样的柔弱无依，那样的惹人生怜！可是这四十年，‘大种马’都把他改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听说，七十多年前爱尔因斯特兄弟们手足相残，在维德里克城经历了大屠杀后，你那‘天使’赢得了一个女‘煞神’的名号！”雷因霍尔回头看了看汉克，冷冷的说：“两个‘煞神’都洗劫过维德里克，维德里克可真称得上是‘荣幸之至’呀！”汉克赶紧的低下了头。雷因霍尔又冷冷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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