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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武当之行(1 / 1)

?韦迷情见师父已不再说话,呆坐半响,挥泪向张三丰连叩三个头,道:“师父,徒儿这就去了,此去定当早日回来。请师父保重身体。”说完,便一咬牙,将壁上的真武宝剑取下,头也不回地出了石室。

奔到自己屋里,收拾了些远行的衣物和干粮,又准备了些丹药和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打成一个小包裹,负在身上。将真武宝剑用布包住,不现于人前。一切准备妥当,便轻轻带上石室之门,踏出了他走向莽莽江湖的第一步。

石室中传来一阵叹息之声:“孩子,此去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我师徒但愿还有机会他日相见。”石洞中再无声响,沉静下去。

韦迷情走出雷音洞,心中还是无比眷恋,毕竟这里是他生活了整整六年的地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有些甚至是他自己亲手种下去的,有了深厚的感情。他轻抚那些草木,呼吸着九宫山淡淡的雾气,心中甚感宁静。突然转身,朝着雷音洞方向再拜三下,站起身来下了九宫山。

一路之上,韦迷情心中突然满满地被刚涉足江湖的兴奋感填充着,平素听师父常常说起行走江湖之事,但自己却从未真正经历过,江湖多险恶,却是不知前路茫茫。

下了九宫山,已是通山地界,离武当山倒是不远,一问路人,大约就是一个星期左右的路程。韦迷情心中记得师父的教诲,行道江湖,须韬光养略,却不能招摇。于是便在山脚的集市上买了一套便服,找了个客栈,换下道袍,又将道髻解开披下,做一个俗世打扮。心中又为自己想了一个化名曰“宫九”,将真武宝剑用油布包好,藏于身后,便起程上路。这一路上韦迷情边打听边走,走走停停,虽其间走了不少冤枉路,一路上倒也是风平浪静。武林中人也不会来欺负这样一个看起来体弱多病的孩子,偶尔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或是混混,以韦迷情的功夫却是轻而易举打发了,下手也是不重。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趟下来,韦迷情倒是真的长了不少见识,平素师父给他讲的江湖逸事,武林规矩却是一一体会在心。

没有几日,便离武当山是越来越近了。刚过均县西南,武当山已是遥遥在望。武当山北通秦岭,南接巴山,千山万壑,奇峰嵯峨,绵亘起伏,方圆四百里。恰似巨龙卧于大地之上。武当山乃道教圣地,相传道教信奉的“真武大帝”即在此修仙得道飞升,武当意为“非真武不足当之”。历代著名道家如周之尹喜、汉之阴长生、晋之谢允、唐之吕纯阳、宋之寂然子等均在此修炼。张三丰更是将紫宵宫建之于其上,遂与少林并称武林的泰山北斗。

有诗云:

万丈雄山势欲奔,

山高五岳接天门,

秦皇汉武封禅日,

不受虚荣亦自尊。

自明教覆亡,武林中自然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执武林之牛耳。近些年,虽随着朱元璋夺取天下,武林四大世家崛起,五岳剑派并起,但武当依然是人才辈出,上一代武当五侠声威犹在,后起之秀却是人才辈出。武当在江湖上的名声日隆,大有盖过少林之势。幸武当现任掌门俞莲舟冲虚自然,故这些年来江湖上倒也风平浪静。

韦迷情站在巍峨的武当山下,一时间却是痴了。一直以来,他便跟随张三丰一起修道,在深心中他却一直当武当是自己的情感归属的地方,现在游子突然回家,却有一股冲动。武当山下的市集很是热闹,常年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如今是洪武六年,天下大定,四海升平,盗贼又不敢在天下道门正宗的武当派的脚下猖獗,故群魔退避,正道大昌。

韦迷情在拥挤的人群中,偶尔看见几个身着道袍的武当弟子,显然是下山来采购的武当弟子。韦迷情见他们神采飞扬,待人甚是谦恭,虽是满身武学,但却丝毫没有仗势欺人的架子,而与小贩之间的买卖也是公平之极,童叟无欺,心下佩服,这才是名门正派的风范。

却见那几个武当弟子采购完需要的物品后,便返山而去。韦迷情听见那几个小贩在议论武当派,当下便凝神静听。

“武当弟子,真是不错,够照顾小老儿了,若不是他们的照顾,小老儿膝下无子,早已死了。”一个做香烛生意的老头道。

边上的一个卖菜人接着道:“可不是,我们正是沾了真武大帝的光,否则武当也不会如此兴盛,顺带着我们也得了不少好处。”

“去年武当举行一年一度的择徒仪式的时候,那个场面才是大了,我光是生猪就送了400多头,招待四方宾客。那人多的数也数不清。如果我有个儿子,一定让他投入武当门下,他日也有个出息。可惜啊,我们家那婆娘,却是连个娃的影子也不见。”靠右首的一个屠夫不胜愁绪。边上几个混混连忙起哄道:“吕大哥,大约是你自己不行吧,千万别怪嫂子,不然你也不讨了房小妾却至今连个屁也见不着。”众人哄然大笑,那吕姓屠夫顿时脸色难看,原本已经黑黝黝的脸庞成了酱紫色,连声道:“去你娘的,你妈的才不行呢,李小子,我看你是看打了。”那几个混混一哄而散,众人笑声更大。

左首一个说书先生半天不语,却突然说道:“武当派可当真是不简单,武当五侠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宋远桥德高望重,俞莲舟沉稳内敛,俞岱岩刚柔并济,张松溪足智多谋,殷梨亭温良敦厚,武林同敬。虽他们近几年都已不在江湖上现身,但威名依然不减。近年来后起之秀辈出,最著名的便是武当四杰,在江湖上迅速崛起,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第三代大弟子道玄乃俞莲舟亲传弟子,自幼出家。张松溪的衣钵传人法心,以及两个俗家弟子—孙自在和殷梨亭之子殷正然,此四人自18岁加冠便开始行道江湖,这些年确实是做了不少行侠仗义之事,被江湖人合称“道法自然”,端是威风非凡。”那说书先生说的认真,众人也是听的入神,这些武林逸闻,却是这些平常百姓平素根本无法听见的。那说书先生云游四海,自然是见博广闻。

那吕姓屠夫插嘴道:“那武当四杰真的就如此厉害?”傍边那卖菜人也附和道:“就是,他们不过区区黄毛小儿,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那说书先生续道:“听闻那道玄十八岁下山,一年内便击杀朝廷通缉的八个江洋大盗,其中包括闻名的黑道高手无尾蜂和采花大盗无影客。被杀八人死时虽表面没有任何伤痕,但事后忤作解剖却发现他们的内腑已完全破裂,最离奇的是两人死的时间仅仅相隔五天,而死亡地点却相差千里,可见道玄的武功之高,手段之狠。江湖人给他的绰号却是‘辣手佛心’。”众人当下惊叹不已。

“那法心似乎继承了其师的智谋之学,道学精深,精于算计,最难得的是精通医道。行走江湖,每到一处便开坛说道,治病救人,江湖上受他恩惠的人不知有几。他虽武功不显,但却有次中原镖局押运的赈灾银两被太行山的贼人抢去,他单人匹马将镖银夺回却不伤一人,如此才真正轰动天下,人称‘仁心道人’。”说书先生说完竖起一个大拇指,道:“说实话,我却最是佩服法心道人了,年纪虽不大,却是成就非凡。”众人纷纷应是,那吕姓汉子破锣似的声音又是响起:“不错,不错,杀人不如救人,了不起。”说书先生听了连连颔首。

“说起那孙自在,经历更是传奇。此人天生随便,游戏人间,其武艺也不能说是武当正宗。他乃是带艺投师,为武当俗家弟子,本无机会修习武当最高绝技,他天资绝高,却在太极拳外另走跷境,成就了一身绝学,出道仅一年就挑战当时的黑道大豪—九幽魔君,不到三十招便将他力毙当场,轰传天下,一举成名。但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故是四人中最神秘之人。最后一人便是那武当六五侠之末殷梨亭之子殷正然,他虽武功程度不明,但却性格豪放,交友遍天下,被人称为‘小孟尝’。所谓道玄辣手,心法仁心,自在神秘,正然好客,武当四杰当真是各有特点,一时瑜亮。武当想不兴旺都不行了。”

众人尽皆叹服。一时间满是对武当的赞扬之词,可见武当在市井之人中确实号召力极大,这和一向以来武当派森严的门规和侠义之风是分不开的,每个武当弟子在成年之时,都要效仿当年武当五侠一样,行侠江湖,积累功德。如此一来,武当更是深得民心,声势蒸蒸日上。

韦迷情轻轻地离开了人群,脚步异常轻盈,他忽然觉得武当的荣誉就是自己的荣誉,自己作为张三丰的关门弟子,责任重大。拐过一个街脚,找到一个路边的大娘,问了上山的道路,便独自向山道上行来。

时近寒冬,白天很短,不多一会,时已近黄昏,韦迷情却依然还是走到半山腰徘徊。夜色越发昏暗,武当山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宁静而庄严。韦迷情心中一想,夜间拜访很失礼节,不如在山见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再行拜访,两全其美,现下先去找个地方歇息倒是真的.

这里离山下的市集相距数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回去找客栈投宿已是不可能的,却是麻烦。偏巧,他突然感到腹中空空,饿得很了,想来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赶路却是没有吃什么东西。他本是俗家之人,不禁荤腥,但他随张三丰修道已久,也就很少吃荤腥之物,那满山的野味也就不能用了。说也凑巧,行不数步,却见林中的树上有些野果,于是也就摘了些揣在怀中,心下甚喜。又寻觅到一处干净之处,拾了些柴火,从身上取出一块黑色燧石,在石头上打出火星,生了个火。从包袱中取出些干粮和清水,就坐在火堆边慢慢食用。天气虽是寒冷,但火堆边依然温暖如春。韦迷情心道:“武当当真是卧虎藏龙,诸位师哥已是不消说了,便是那几个三代弟子都已经在江湖上创了偌大的名堂,可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武功却是如此稀松平常,他日就是见到‘道法自然’四个所谓的后辈弟子,自己这个做师叔的似乎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次去,多半是自取其辱。”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一时之间对上武当求助的决定开始动摇起来。

正忧虑之间,忽听得数丈之外有人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客人既然到了武当,何苦在这徘徊不上!”那人说着便缓步走来。韦迷情心中一惊,自己一向自负耳聪目明,但却让人欺进丈余而不发现的人,除了张三丰外尚无人可以做到,但此人却如此轻易办到,想来修为定然不弱。

停手不吃,转头但见那人身材甚高,但十分瘦削,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出头,青春勃发,方脸粗眉,穿一袭天蓝色长衫,脸上带着浅笑,却让人心中异常舒服。单看衣着,也不知道是否是武当弟子。那人见韦迷情居然还是个孩子,哈哈一笑,便说道:“原来是个小兄弟,你为何在这个荒郊野外,你们家的大人呢……?”

韦迷情心中大怒,虽然他年纪尚轻,但心高气傲,就是连张三丰也不把他当孩子看待,一路上来,也没有人对他如此轻视,将他看作一个孩子。听到此人如此说话,便道:“大家既然同路而来,何必问的那么多,你要坐便坐,何必多言。”

那人先是一怔,却没有估算到这少年说话如此老气横秋,但他涵养却是极深,喜怒不轻易形于色,也犯不着和一个孩子较真,便笑道:“也罢,我赶路也是累了,休息也好,如此我便不客气了。”便即围坐在火堆之旁坐下,闭目休息。

火光下韦迷情见那人眉目间斯文清秀中带有阳刚,少年老成,一举一动都甚是稳重。身上服饰价值不菲,但却是有些污秽,溅满了泥迹,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而来,看他打扮实在不象武当弟子,却不知道千里来武当所为何事。

那人对韦迷情也甚疑惑,细细打量下却见那孩子面色白的异乎寻常,大抵是受了严重的内伤,眉宇之间尽是郁结之色,可见心事重重。本来孩子天性活泼,却不知道这孩子为何会出现夜色昏暗的深山之中。再看他的两边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也是个会家子,且造诣不凡。来路如此神秘,莫非是要上山找本派的麻烦。那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随即便发现韦迷情同样也在注视自己,便转头不再理会,心下却暗提内力,以防不测,暗道:“行道江湖那么久了,千万别阴沟里翻船,在家门口吃鳖,否则要被大师兄和正然他们笑死了。”

松枝上的的油脂大滴大滴的落入火中,一股淡淡的松柴清香,浮在空气之中。两人隔着火堆,却不言语,只听得火焰燃烧松柴时发出的劈劈啪啪之声,林子里陷入了莫名的宁静之中。

良久,那人忽然从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口,说道:“山西果然出得好酒,这藏了多年的汾酒,果然是好酒!”

那酒却是邪门,一开塞子,浓郁酒香随风扑鼻,即使是韦迷情这样从未饮酒之人,心下也是痒痒。韦迷情心想:“这人居心不良,喝酒便喝酒,叫唤个什么,难道那酒当真如此好喝不成?”当下也不说什么,便继续吃自己手中的干粮和清水。那人喝了几口,见韦迷情一言不发,又扬声道:“小兄弟,这葫芦中的酒,滋味可是极好,乃是我从北方千辛万苦寻觅得来,你何不来喝几口。”

那人虽语气谦和,但韦迷情听来却是异常刺耳,不知是何居心,正待拒绝,却仿佛见他眼光中颇有轻视之色,若是换作平时,他本就从不饮酒,定然敬谢不敏,但他正在为自己的武功不如师门中人而自卑不已,又想:“这人看来多半来路不明,说不定就是武当敌人。哼,那又怎么了?我偏不受他的小视,喝酒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武当弟子,向来不落人后。”当即长身而起,大声道:“喝酒便喝酒,有何难处。”说着便走到那人身前,接过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下去。韦迷情喝酒本是负气,那酒虽入口口感甚好,满口生津,但烈酒下肚,顿时白净的脸上多了丝艳红,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也开始混混沌沌。但心中仍是暗暗警惕,一股柔和的内力悄悄将那酒逼住,随时可以排出体外。

那人见韦迷情竟喝得这般豪爽,颇出意料之外,说道:“小兄弟好爽快。”接过酒葫芦,也是仰脖子喝了一大口,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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