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将军唇边露出个讥笑起来道:“我倒不知这刘大坑手底下几时还有这么勤勉的官吏了?”
言下之意就是沈恒之在撒谎。
何娇娇顿时在心里破口大骂,将刘成川祖宗辈都问候了一遍,暗恨他往年对公事敷衍塞责,好像已经远近闻名了,如今乍然冒出来个认真勤勉的沈恒之都没人相信了。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沈恒之倒是气定神闲,“敢问将军对清河县的官吏知道多少?”
“下官是去年秋才到清河县的,今年被刘大人委以督促春耕之重任,不成想碰上了此事,少不得要查一查了。”
那年轻将军顿时冷笑一声:“蠢货!”他这句结语下的十分之突然,纵如此沈恒之的脸也带着恼怒之意红透了。
何娇娇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背,很想告诉他:呆子,咱不跟武夫一般见识!可是当着那年轻将军凌厉的眼神,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万一为了逞口舌之快,真被拉出去砍了,那可真不合算!
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五郎这时候似乎想起一件事来,上前几步在那年轻将军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年轻将军的目光似乎有点回暖,又开口问:“你可是去年的榜眼沈恒之?”
沈恒之一拱手道:“正是在下!”
然后……奇迹般的,那年轻将军竟然起身朝他拱手为礼:“方才多有得罪,沈郎莫怪!”然后请他们落座。
何娇娇做梦都没想到,若非这次被崔五郎与崔六郎给带到这里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沈恒之这倒霉蛋是如何成为清河县县丞的。
崔五郎一手大饼子一手粗瓷大碗茶,坐在帐篷里讲的吐沫横飞,有如亲见,综合起来只有两个原因。
一:沈恒之太穷酸,偏偏不够谄媚,得罪了座师。
二:他得罪座师就算了,还很不给面子的拒了一门婚事,据说是榜下捉婿,对方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大龄闺女。
综上所述,同科的状元探花都有个七品县令之职,且在富庶之乡,他被委派到偏远山区,授个品县丞……还真不冤。
当朝进士及第之后,便要拜谢主考,此后进士与主考便是师生关系。去年的主考官乃是当朝尚书令许文棠。
许文棠其人出身寒微,身居高位之后,却最重门第。因此凡他主考,进士们拜谢之时,必定要将自己最有影响的社会关系汇报一遍。
轮到沈恒之的,同年的进士们都等着榜眼晒出身或亲属,他介绍完自己的姓名年纪籍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本来许文棠对状元榜眼探花都寄予重望,在听过三人的出身背景之后,便开始区别对待。具体表现在每有宴饮的亲近程度,以及后来的授官过程,状元崔群乃是崔五郎本家堂兄,之前见过他们的崔将军的胞兄。
崔将军名泰。
因此崔五郎能知道这些,还真比亲见差不了多少。
崔氏乃是世家大族,哪怕改朝换代,到底数百年积蕴,在大周仍旧是十分傲人的姓氏。崔群高中状元之后回乡祭祖,遇到回乡探亲的崔泰以及五郎六郎,席间提起同年沈恒之,不由叹息几句。
沈恒之哪怕没有背景,若是能在京中结一门好亲,也算是给自己的仕途开了个好头,可惜他真是又穷又倔,最终只能去百夷之地当个小官,落在刘大坑手里,恐怕此生都难有出头之地。
出于对胞兄的信任,崔泰以及崔五郎在此间见到倒霉蛋沈恒之,便不再追问银矿之事与他有无关系。想也知道他一个才上任的县丞,大半夜偷偷往银矿跑,自然是才得着消息进行调查。
也不知是崔泰之意,还是崔五郎为表亲近,将他们二人带到自己帐篷里,倒没将赵二再揪过来。
对刘大坑的人,还是不太放心。
崔五郎肯讲沈恒之在京中的事情,皆是因为对何娇娇好奇不已。这丫头瞧着年纪不大,但力气真不小,昨晚他被踢中的地方到现在还疼的厉害,回营上药的时候看到青黑的印迹,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得知这是沈恒之娶的媳妇儿,见她傻不愣登的模样,有心刺激她,这才大讲特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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