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姻登记变成了一场小小的闹剧和人们议论的题材，最令人痛苦的一句话是一个陪了儿子和媳妇来登记结婚的一个老妇人说：“姑娘呀，你那么漂亮，那么美好，千里挑一的，怎么会嫁这么个傻……”杨莉芳回过头来：“大妈，你不懂的。”
回去的路上，沈有余喋喋不休地叫杨莉芳为妈妈！妈妈长妈妈短的，杨莉芳一语也不发，沉着脸，很伤心很痛苦，她很想狠狠地抽沈有余二下巴掌。又一想，能怪他吗?他是一个病人，他不是自己想这样的呀！
见杨莉芳一声不吭，沈有余就说：
“妈，不要生气么，不要生气么，儿子错了，原谅儿子吧！”
这样的说话，弄得杨莉芳哭笑不得，心里一阵阵地痛和悲……
回到家里，看到二个人这么一副状态，也都气疯了，沈有余的父亲沈长生柱着拐杖走到沈有余面前，说：“浑蛋，你怎么这样呀?”
沈有余振振有词的：“他们让我和妈妈结婚，这是不可以的！”
“谁是你妈妈?”沈长生扬起剑眉，愤怒地吼。
“她！”沈有余指指杨莉芳。
“她不是！她是你未婚妻，杨莉芳！”沈长生生气地喊。
“不是！她是妈妈！”沈有余还坚持。
“混蛋！”沈有余父亲火冒了起来，扬起大手，杨莉芳见状，拦住了他：
“爸，你不要骂有余，他是个病人，不由自主的，不能怪他的。”
杨莉芳说完，别转身，奔了出去。回到杨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不出来，任凭家人不止一次的敲门，恳求她开门，她就是不开。直到第二天，沈有余父亲柱着拐杖来到杨莉芳房门外，说了一句：“小余见不到你，要跳河去了！”一听这句话，杨莉芳马上打开门，就想奔出去，杨莉芳母亲马上拦住她：“吃了东西再去！”杨莉芳接过二只馒头，狼吞虎咽了又喝了一杯水，就匆匆奔到沈家，却见几个人正围住了沈有余，而沈有余正手舞足蹈地在喊话：“就见她！要见她！她不见了！我要去找河神，到河里去！”
杨莉芳上前大喝一声：“沈有余，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见河神，见哪一个河神?”
沈有余说：“申公豹！申公豹河神！”
原来，他没生病的时候，杨莉芳曾给他讲过春秋战国时期申公豹治邺河的故事，沈有余曾深深被申公豹的智慧所折服，所以他生病之后，仍念念不忘这个申公豹，一提河、河浜就会想到申公豹。
“别给我胡思乱想的，在家好好呆着，不要乱想什么申公豹了！”
“好的，妈妈！我不想申公豹了，我乖乖的！”就一声不响地坐在凳子上垂下头整天整天不声不响了！
有时候，沈有余比较清醒些，可以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还可以帮助做做家务什么的，只是大部分时间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几个小时一语不发。有时候他会一人踱出去，信步走去漫无目的地踱，也不走远，就在附近走，晚些时候自己会回家来。因此，家中也对他放心了些。杨莉芳呢，每天上班前到他家看看他，晚上下班后就又折过来看看他，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讲讲话，和他的老父亲见见面、讲讲话，如果沈有仙沈有才在家呢也和他们讲讲话，寒喧一番。然而，沈有余和人讲话时即使是与杨莉芳讲话他的眼光也是游离的、零乱的，不聚焦的，即使杨莉芳用温柔的、情意绵绵的目光望着他、凝视他，他仍然是淡淡的，一点也不激情澎湃，也不心跳心悸，忐忑忘情的样子，只有那种崇敬的、小羊看见母羊、小孩望着母亲的那种眼神，直望得杨莉芳心颤心寒——在他心里已经没有男女之情没有爱情，只有亲情，那种使男女心旷神怡的感情，他一点也没有了。杨莉芳每每见他如此，总是摇摇头，黯然神伤地默默地回到家里，早早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直到东方发白，才迷迷糊糊睡一会，匆匆忙忙洗漱早餐匆匆忙忙上班去。
沈有余一个人踱到街上去，有时会碰到东街长西街短的几个长舌妇们，这些个长舌妇中有个叫小刘嫂嫂，嘴最毒，每次看见沈有余总会问：“沈有余呀，你把你家的三只马桶拎出来了没有呀?”她曾经看见沈有余一早拎马桶到弄堂口，在她的心目中，男人是不应该拎马桶出来的。今天她边在晒太阳就抢先这么说沈有余，沈有余对这个毒舌妇向来没好感，就没理她。
今天，一个专门做媒人赚钱的长舌妇阿唐嬢嬢也在，正和另三个妇女在墙门口嘎山胡（扯三海经），看见沈有余笃悠悠（慢吞吞）走过，看到沈有余阿唐嬢嬢眼睛放光了，仿佛看到某种希望似的，猛地冲到沈有余前头，一把拉住他说：“来，有余阿弟，到这里坐一下。”不由分说，把沈有余拉到屋檐下，揿到一只圆凳子上，说：
“有余阿弟呀，你什么时候和杨莉芳办喜事分喜糖呀?”很严肃一本正经地问。
“她是我妈妈！”沈有余这样说，意思我和杨莉芳不可以结婚的！
“她是你未婚妻，什么妈妈！莫名其妙的！”蒋家嬢嬢插话了，“你这个小赤佬，大小囡怎么这么想，这么说的?”
听到二个人对话，阿唐嬢嬢发话了：“她那么漂亮，你再不娶她，会象鸽子一样飞掉的！”阿唐嬢嬢吓唬他。
“她是我妈妈！”沈有余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就是不能结婚的对吗?”蒋家嬢嬢说，眼光象火一样盯着沈有余。
“嗯！”沈有余一点犹豫也没有。
“那么，我给她介绍一个对象了，好吗?”阿唐嬢嬢步步紧逼。
“给我妈妈吗?”沈有余说。
“是的！”阿唐嬢嬢大声说。蒋家嬢嬢望望沈有余，对他说：
“有余阿弟，杨莉芳可是一直在等你，”指指沈有余的头，“好起来，和你结婚呢！”
“她是我妈妈！”沈有余顽固到底。
阿唐嬢嬢说：“看来这个小囡问题了，应该考虑给杨莉芳介绍对象了！”
蒋家嬢嬢说：“阿唐呀，你又想赚十八只蹄膀了对吗?但我认为，如果有余阿弟的问题不解决，你千万不可以介绍的！”
“当然，我这个底线还是有的。”阿唐嬢嬢说，转向沈有余，“有余小阿弟呀，如果杨莉芳找对象和别人结婚，你会同意吗?”
“我妈妈再结婚，她老了呢！”
“又胡说八道，她和你一样年龄，她在等你呢！”
“为什么等我?”沈有余不懂。
“等你身体好一些，或者你们解约后……”蒋家嬢嬢解释道。
“什么叫解约?”沈有余大约只有小学生的智商。
“就是取消恋爱关系。”阿唐嬢嬢说。
“怎么取消?”沈有余问。
“让她找不到你！或者从此不找你了！”阿唐嬢嬢告诉他。
“那我去哪里?”沈有余打破砂锅问到底。
“随便你去哪里都可以的。”蒋家嬢嬢回答。
“噢，我知道了！”沈有余仿佛恍然大悟似地，也不和那几个长舌妇打招呼，就歪歪斜斜，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