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许是心血来潮吧，又因为下午只有一节课，杨莉芳下课后就步行到申江新村——厂里分给她和沈有余的婚房，手枪式房子去看看。她呢常常一、二个月会去看一看，扫扫灰尘，坐在那新房——没有夫妻住的新房里想想事情，几个小时中脑子里会充满憧憬、希冀、渴望，继而是失望、失落、寂寞……因为她心爱的人还是不见痊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趁他比较清醒时，杨莉芳拉了他又去过一次民政局，一到民政局不知道为什么，沈有余脑子里又塞满了浆糊，糊涂了，开始叫杨莉芳为妈。负责婚姻登记的女工作人员已认识了他们俩，就对杨莉芳说：“以后你们来之前，到医院开一张证明来，写上沈有余已健康可以结婚字样。”后来，杨莉芳真的带了沈有余去医院检查身体，最后让医生出具证明，医生笑了，反问杨莉芳：一个身心只有十岁的孩子，适合结婚吗?杨莉芳脸羞得通红，拉了沈有余的手逃也似地奔出医院。后来沈有余的父亲沈长生将沈有余的病历拿到一个男科专家那儿鉴定，问：“现在他只有十岁男孩的身心，经治疗还有可能达到成人的身心状况吗?”那男科专家这样回答：“可能，因为十岁的男孩能长到20岁，也不可能，因为他是病态，有些病能治愈，有些病终生不愈！”沈长生转身，心里说：“等于没讲。”所以几年了，杨莉芳还在奢望沈有余会好起来，沈有余还是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没有向更好的方向前进，他们二个的婚姻仿佛还是镜中花、水中月，中看不中用着……
想着想着，杨莉芳打开早已准备的婚房，大吃一惊，本来里面放的床、衣橱都没有了，是不是沈有余让他父亲去换更好的了?她没有往深处想，关了门，就去了家，换了衣服又去了学校，因为今天晚上有课，晚饭也在厂校吃。今天破天荒地傍晚没有去沈有余家例行探望。晚上回家又因为晚了，怕惊吵了沈有余一家人，所以直接回家。第二天又睡过头就匆匆忙忙没去沈有余家弯一弯，直接去了厂里。中午刚吃午饭，杨莉芳在办公室休息，有点迷迷糊糊时，却见沈长生柱了拐仗，在沈有仙沈有才携扶下来找杨莉芳，喊：“小杨，囡五！”
杨莉芳惊醒了：“爸，你们都来了?”
“我们来找你呀，你见到有余了吗?”
“没有呀，他很少来厂找我的。”
沈有才说：“姐，他从前天起，不知去哪里了。”
“我们找了好久没找到！”沈有仙说，“会不会住在申江新村呢?”
“爸，妹、弟，我昨天，我昨天去申江新村我们的房子了，没有沈有余去过的痕迹，却发现一只大床和一些小东西不见了，是不是有余让爸装出去调换了?这床蛮好的呢。”
“没有的事！这床是蛮好的，不会随便换掉的，我们一起去看看！”沈长生有点急了，说。
四个人急匆匆赶到申江新村，刚到楼下，却见场地上停了二辆货运车，有二辆上面已装了些家具，四个人一眼认出这几件家具是自己屋子里的，沈长生问其中一辆车子上坐在驾驶室的人：
“这些家具从哪里拿出来的?”
“201室呀！”那司机说。
“谁叫你们装的?”
“石磊房产中介公司的瞿经理，昨天装一车，今天可以装完了。”
“装到哪里去?”沈有才问。
“好像让我们卖掉，破烂就丢掉！”
“别装了，把东西仍旧搬到房子里，这是我们的东西！”沈长生严肃地说。
“中介让我们装的！”司机说。
“那你打电话让中介来，中介有什么资格自说自话装别人的东西！”
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中年男子骑了自行车行色匆匆地奔了过来。那个女的是一个小小的样子，那个男的却是一个一脸横肉的汉子，那汉子大声问司机和装运的人：
“谁不让你们装?”
“我们，这房子是我儿子准备结婚用的婚房，里面家具都是新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把里面的家具装走?”沈长生大声地板着脸说。
那小巧玲珑的女子从小坤包里拿出几份复印件，那是房屋买卖合同收款凭证条，房屋交易授权书，201房内物品处理授权书等，那女人扬了扬这些文件问：“你们谁有话语权?”
“我是沈有余的父亲沈长生，给我看。”沈长生接过文件，看了一遍，气晕了，人一个趔趄，几乎倒了下去，沈有才抢上一步扶住了父亲，快速浏览了文件，交给杨莉芳，杨莉芳和沈有仙看了一遍。
沈有人说：“他把房子卖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说：“房产证上写着他的名字，他就有权买卖自己的房产。”
那小巧女人说：“开始他放在申东房产徐新园、胡义仁那儿销，后来我们感到有赚头就一口价买下来，又卖给了别人……”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你们家庭内部的事！”那汉子说。
“你们给沈有余多少钱?”
“出售价6.5万，扣去二家中介手续费等给了他5万5千元。”
“太便宜了！”沈长生冲口而出。
“确实便宜了些，如果挂牌，可以卖到十万多一点，但不知猴年马月能卖掉，况且当下房产并不景气……”
“你们前天给了他钱了?”
“前天上午我们给了申东，申东下午给了他，这是他写给申东的收条，晚上申东给我们复印件。”
“那你们可知道，他拿了钱去哪里了?”杨莉芳焦急沈有余下落。
“我们只知道前次他下午去拿钱，去申东中介，我们约好的，我交给了徐总，沈有余来时我已经走了。我们不知道他的去向。”小巧女人说。
事到如此，沈长生长叹一声，对三人说：“这个孽子，脑子坏脱了，为什么把房子卖掉?这可是与小杨囡五结婚用的婚房呀！”
听说把婚房及里面的东西全卖掉了，杨莉芳心一阵阵悲、一阵阵冷，冰冰冷，煞煞冷，透心冷……他沈有余怎么会这样呀?！联想以前种种，看来他有时清醒确实不假，可能想到自己没了给我幸福的能力，不想害我，所以这么极端地做这种事……可见即使他脑子不正常或者不健全时，还是想到我，可见他是真心爱我的……想到这里，就对沈长生说：
“爸，不要太伤心了，身体保重，等他回家了，把钱给我，我再贴一点，去买一套二室一厅，更好更大的。”
“谢谢小杨囡五的大度……”
“爸，我们不能怪他，他是一个病人！”
“我知道……”
“可是哥去了哪里呢?二、三天了呢！”沈有仙说。
“我们去问申东中介，他拿了钱去了哪里呢?”沈有才说。
那小巧的女中介说：“对，你们去问问申东中介，他们应该知道的……我想。”
“好吧，谢谢你，我们去问问……”沈有仙说，“也许有消息的。”
沈长生四人赶到申东房产中介，这家二间门面过亭心还有二间饭间和卧室。正确地说应该是二间加中间一米多宽的夹弄。他们发现夹弄是封掉的，那水泥地面比其他二间高出40公分，不知为什么，夹弄里放了一只吧台。见沈长生注目夹弄，那个叫徐新国的经理说：“我们租这房子时一家小饭店，夹弄里收银的吧台。”
问及沈有余卖房，徐新国说：“有这件事，谈呢是这位副经理胡义仁谈的……”徐新国个子挺高，一双小眼睛，眼光有点飘，对杨莉芳望了五秒钟，因此杨莉芳第一感觉此人是色鬼无疑！胡义仁中等个子，国脸，大眼，仿佛诚实点的样子，听徐新国这么说，望了望杨莉芳，马上垂下眼，说：“主要是我经办的，沈有余来我公司，说要卖掉一套手枪式住房……我告诉他，挂牌呢时间长，如果急着想卖掉，我们帮你介绍到石磊中介，他们会收购，然后慢慢地卖，你看怎么样?沈有余说他急着用钱，请介绍他们收购吧。于是比市场上低了一万元卖了，就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