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就这啊?”戴枷人觉得小孩子的关注点确实不同,“六境已经是世间的大高手了。三境在江湖上都能横着走了。”
“真的吗?”朱俊觉得自己又行了。
“真的。”看着朱俊逐渐转晴的脸色,戴枷人打算逗逗他,“可惜,你也到不了六境。”
“为什么?”
“因为,你生下来脉络便被打散了,后面吃的东西全到骨头上去了,所以你既不能通脉又不能练骨,哈哈,全练完也就是个五境。然后什么无脉难寻穴,那就只剩四境了,再加上练脏腑更是练秘籍都没有,哎,一下变三境了。哈哈哈哈”看着朱俊渐变成猪肝色的脸,戴枷人笑了出来,而朱俊则在笑声中哇地就哭出了声。
我的武侠,我的逍遥行,我的未来,全没了。
只是这一哭,就刹不住了,似乎朱俊要把这些天来心里想的憋屈的、委屈的全部诉诸眼泪,这可难住了戴枷人,本意是想逗他一逗,没想到反而是捅了蜂窝,搁以前这吵闹小孩哪用哄,一眼瞪过去不吓晕算是好的,便是直接杀了的也不知多少。正所谓老来养子心难狠,戴枷人急了半天除了吼了下给他震停了几秒,后面是一点辙也没有。只得又好生言语。
“莫要哭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什么故、故事啊,我、我、才不要听呢。”
“话说从前啊,有一个姓戴的家族,祖辈有人凭大气运和大毅力得医仙传功,内功盖世无双,浑厚温和,号曰神行太保,可日行千里。可是啊,可是呀,可是呢。”
“可、可、可是啥啊?”
戴枷人看着朱俊明显是把耳朵附进来了,便一个大停顿,“你再哭我不讲了。”
“不、不、不不哭了。”虽然还是有点刹不住,但已经是好很多了。
“可是啊,到了第十二代传人戴明这,突然一直没儿子,生了九个闺女,没得法只好养了个儿徒。这儿徒也端是了得,勤事好学又吃苦耐劳,待人接物是滴水不漏,说话办事让人如沐春风,一身内功也是浑厚无匹,三十岁便已然是五境高手,步入先天中期。这戴明准备在七十大寿把练穴的法门交给儿徒。可人算不如天算,戴明传人六十岁那年,小妾怀孕了,次年临盆剩下一个男孩,取名戴继宗,寓意继承宗族。”
“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吗?不尽然。福兮祸之所伏。这戴明已然有后,便不可能把这法门传给儿徒。而戴明借着生子满月便办了七十大寿(男寿早一岁),一个老和尚不请自来,此和尚但言必中,且言语中禅机深晦,不仅让在场的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信服,更征服了戴明,乃至于让和尚去帮戴继宗相面。可是之后和尚摸着戴继宗的手叹道一两一,难又难,孽缘至,罪孽深。”
“一两一?”朱俊很是惊叹,居然有人这么低。
“是的,你的四两九是最高,那么这一两一便是最低,宛若一个瓷人,后续也却如和尚所言,未等戴继宗长满乳牙,疲态已然尽显。戴继宗三岁尚不得行走,平日里家人都难以亲近,只能找了没有修炼的普通人来伺候,怕不小心伤了身子,可就这还多有危难,因为他的骨太弱了,弱到根本扛不住这身血肉。
也亏得祖传内功为医仙所传,戴明每月给他传内功蕴养骨头和五脏六腑,防止皮压断了骨,压伤了脏腑,就这样给戴继宗保了下来。可到了十岁,戴继宗仍旧不能下地,而戴明也因为大量的内功流失而开始变得虚弱,只得经常闭关。”
“戴明对戴继宗真好啊。”朱俊不由得感叹道,“就像伍婆婆待我一样。”
“是也,同样的,一直被内气蕴养的戴继宗平日无事,便一心在了修行上,十二岁便已经初窥先天了。如果再给他些时间修炼,那么他就能真气护骨,从此站起来。”
“那他做到了?”
“并未做到,由于长期对产业事务管理缺失,外人开始只认儿徒不认戴明,直到戴继宗十三岁,儿徒带着一大批人闹上门来,跟戴明索要后续的修炼之法,并扬言如若拒绝,这戴家百年基业恐难再继。”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戴家尽没。儿徒找来了戴明之前的几个对头,藏在人群中,贸然出手外加戴明多年消耗,亏空较多,身受重伤,眼看大势已去,只得带着戴继宗从家里逃了出去。旋即,戴家满门皆没。”
“这儿徒真是坏事做绝。”小朱俊气的脸色通红,“那戴明和戴继宗呢?”
“戴明带着戴继宗跑了没多久就碰到了之前的老和尚,老和尚救下了他们,可惜戴明伤重而亡,戴明死之前把家传心法全部教给了戴继宗,可戴继宗有心无力。正此时老和尚问他可想报仇?戴继宗自然点头,随即老和尚带他去了一个地方,这也是他一切开始的地方。”
“去了哪里?”朱俊已经被故事完全的吸引了。
“时值西羌叛乱,戴继宗被装进了军鼓里。开战时,一通鼓响,戴继宗晕了三遍,晕过去被痛醒、震醒、恨醒。
他遵循老和尚的教导,感知自己体内碎裂的骨头,在第二通鼓前,他做到了,他找齐了那二百零六块骨头,然后第二通鼓响,他的骨头全部碎掉了,凭着恨意他没有晕过去,他开始了戴家内功的第一次蕴骨,或者说是塑骨,他父亲多年内功哺育的成果显现,戴继宗既熟练又陌生,鼓响盏茶。
随即便是三通鼓,戴继宗不断地调动内气,他的骨此时已经快如碎瓷,每用气修复一点,便是难以言状的痛苦,但是滔天的恨意让他没有晕过去,只是麻木机械的修复着自己的骨头,用真气把他们重新粘起来。这是时间和意志的战斗,痛苦已经不算什么了。
咚!又一声鼓响,戴继宗彻底晕在了鼓里。”
“他怎么了?”
“他鼓响之前成功了,三通鼓后,他已然是五境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战场之外了,而老和尚只是对他说了句跟上便走了。那是戴继宗十三年第一次自己走路,他走的很别扭,很慢也很仔细,他想走出他父亲那样的步伐,可总是印象很模糊,所以下脚也很费力气。”
“真好啊,可以走路了。”
“是啊,可以走路了,这一个不敢相信的梦实现了。那一刻他只想安静的走下去,可路总是有尽头的。老和尚问他还有无仇恨,他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路,没有说话。于是老和尚带着他到了一个地方,从那天开始他便开始学习杀人,武器、毒药、石头、甚至是牙齿都能杀人,他学的很认真,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改名叫戴天。”
“戴天?”朱俊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是的,戴天,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学了十年他知道这里是大户人家训练杀手的地方,他加入了杀手组织。又过了二十五年,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差点死掉,他只知道他终于到了第七境,成为了宗师。
他又用了五年手刃了所有当年去过戴府的人,每个人死前都受尽折磨。只是可惜那儿徒第二年就被围攻戴明的人杀了。”
“戴天,戴天?你就是戴天!”朱俊一下蹦了起来,他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戴枷人自称戴天,他不能理解对面这个人居然这么平静的讲述自己的事情。
可是戴枷人没有理朱俊,依旧缓缓的讲着。
“戴天觉得不能接受,这儿徒居然安详的就死了,他把他的后人全部找出来杀了个干净,这一次被官府查到,开始通缉。这样一来,戴天杀的人更多了,想杀他的死,想看他的死,会动的死。最开始戴天觉得来的人多是江湖名士,就让他们先自报门路,结果每次都是名头响亮,功夫平平,一刀一个全剁了。后来他也就懒得问名号了,左右都是一刀货色。
就这样,他从南直隶一路杀进湖广过陕西到哈密,找到了当年三通鼓的战场。老和尚就在此处等他,告诉他已经杀了九百多人了,不得再杀。他一剑刺向老和尚,老和尚既不躲亦不行气,当场圆寂。和尚死前轻声道:杀得一千人,是为佛陀,收手吧。
阿弥陀佛,老衲法名——释迦。”
“你杀了老和尚?”朱俊满脸不可信。
“是啊,他杀了老和尚,一个帮助他活命,并且帮助他报仇的人,被他一刀剁了。你说他该不该死啊?”戴枷人的语气开始变得尖锐起来,吓到了朱俊。
“他的心乱了,他不想活了,但这个时候已然没人敢来杀他,他便寻了个村子,路上碰到了劫道的,可惜,劫道的武功太差,砍了他几十刀都没砍死,他随手一拨反而把劫道的弄死了。”
“又杀人了?”朱俊大惊道。
“是啊,又杀人了,一千零一人,老和尚白死了是他唯一的念头了。”
“于是他找了个村子把陪伴自己几十年的武器熔铸成了一把枷锁,从此套在了身上,在铁匠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躲——了——十——年!有——甚——用?都——死——了!”
戴枷人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双手一用力,枷锁似乎要破开似的,而这气息一出一下给朱俊震晕过去,门板也随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