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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太爷十八婚(1 / 1)

俗语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之相聚,或兴趣相投,或利益相合,有淡泊的君子之交,也有甘醴的小人之交,划分得明确、明晰。吃饱穿暖后,人便有了选择的权利,他可以思考与何人交往更有利,更符合自己的品味;他可坐着思,亦可躺着思,思则得之,葆元毓神。若一个人的生命随时会被剥夺,他的选择权也随即被剥夺,他心中所想便会回归生命的本真—活下去。

一个人想活下来,许多人想活下来,目标简单而一致,群聚于一处;他们放弃彼此的偏见,搁置彼此的纷争,摒弃彼此的隔阂,抱团求生。山寨便是这样的汇聚之处,它应时而生、应势而兴。

山寨中人,称兄道弟,形同手足,同甘共苦融掉了他们的出身和过往荣辱,忍饥挨饿塑造了他们骨瘦如柴的躯体,也赋予他们趋同的心之所往。山寨也是个熔炉,三教九流、才俊匹夫际会于此,谋定一时,就像远古的族群,为保命求生而戮力同心。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他们最终能否逃得过“苟富贵,或相忘”的宿命,无人能知。

元同的精心部署,济济人才的同心协力,不消五日,所安排的事项均圆满收官。

据独一和吴二探报,吴氏坞堡确有喜事,年过古稀的老太爷纳娶第十八房小妾,村民戏称小十八,五日后坞堡大办喜宴。据当地村民讲,这小十八是老太爷的三儿抢回来的,因雇农交不起地租,吴家便拿他们的女儿抵债。

老太爷觉得这小丫头可爱怡人,便在一片指责声中把她从儿子手中抢了过来。他嘴边常挂着一句话,“廉颇未老,壮心不已,敦伦之际,必然雄起”,不仅仅堵住了他人的嘴,更可为自己打气。

山寨众人无不义愤填膺,纷纷张开正义之口,对如此禽兽进行了言辞犀利的声讨,然后低下头议论老家伙如何消用十八个妻妾。他们愤怒的口气中喷出丝丝酸味,眉宇间也透着无以言表的羡慕和嫉妒。

幺五看得出众人的心思,愤怒地吼叫着:“你们吃饱了撑的,人家如何消用与你等何干?临—临—那句话怎么说的了,临渊看鱼,不如回家织网。你们都赶快给我回来织网。”

众人见寨主愤怒,纷纷止住了阴损的嘴,可眉宇间的羡慕和嫉妒犹在,或许那种情感早已深刻在他们心中。

横七本事了得,他带着十个弟兄出去,却带着十几个人回来,人人身着战袍,骑着战马。横七此去见了军营中的故友玖九,两人里应外合,在军营中放了一把火,趁机顺了些军服和战马回来,玖九还拉来几个兵卒归附。玖九自报家门,与寨中诸头领一见如故。

元同心想,这山寨的头领算是聚齐了,可谓“九九归元,是谓荣观”,山寨兴隆指日可待,莫非这是天注定?这“归元”又归到何处呢?

贺六的任务也完成得漂亮,用黄泥烤制的将军宝印、县衙方印有模有样,各种军中令牌应有尽有。布氏兄弟也拉回几架马车。一切准备已就绪,只等黄道吉日—吴氏老太爷迎娶小十八。

行动前夕,元同再次召集众头领议事,大戏即将拉开帷幕。元同临时起意,让众弟兄假扮官府去征粮,而且是在吴老太爷大婚之日。大家都不明就里,原本是扮军队劫粮,如今为何改换行头?元同不做解释,只说了一句—“兵者,诡道也!”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如果县令也去吴家赴宴,我们此去岂不是会败露?”

“嗯,此言甚是。那你就去县衙放一把火吧!”众人回头一看,想去放火的正是机灵鬼布四。

黄道吉日,吴老太爷大婚,太阳早早就探出了身,以便抢先目睹今日之胜景。吴氏坞堡堪比皇宫,南北、东西均一里长,五进五出,院中套院,外围是十余丈的高墙,固若金汤。坞堡南北各一个门,纯铁制成,不足两丈高,镶在高高的围墙内,远远看去就像个鼠洞。

五层院落中,最外层是奴隶和牲畜的居所,堆放着一些农资、农具,简陋、凌乱,散发着恶臭;再进一层,是吴氏旁支族人和下人的居所,这一层院落最大,住的人最多,但房舍也很简陋,与第一层院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臭味;第三层院落是主支庶子们的地盘,规制相对复杂些,房舍修葺的也更为考究;第四层院落是吴氏嫡子的府邸,房舍高大,富丽堂皇,吴老太爷的嫡子嫡孙在此过着奢靡的生活;最内层则是吴老太爷的宫阙,十七个妃嫔侍奉左右,在这饥民遍野的十里八乡,他却过着皇帝般的生活。

如今老太爷的后宫再添新丁,他的幸福怎是罄竹能书写的?这吴氏坞堡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坞堡,也是雄踞一方的霸主,连官府也避让其三分。当然,表面的光鲜无法掩盖其过往的罪恶,槐杨氏的四哥得堂,就因吴氏坞堡赖着劳工费不给,最终含恨而死。

一阵阵鞭炮声响起,老太爷的大婚仪式开始了。鲜红花轿中走出一个身着鲜红新衣的娇小身躯,被众人簇拥着钻进鼠洞,从此成了吴家人;众人用言语和眼神给她祝福,可幸福与否却唯有她自知。

今日的郎君吴老太爷用内心的喜悦支撑着老去的身体,发自肺腑的笑容挤兑着满脸的皱纹。他抖擞起精神,试图恢复昔日的雄风,可颤巍的双腿将其古稀老态出卖得一干二净。

孔夫子有云: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老太爷还真做到了从心所欲,想娶便娶,可“不逾矩”早被他抛之脑后。他追求的是无边界的自己,他要不断超越自我,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一房更比一房靓。

管家心急火燎,眼看吉时已到,可县太爷还未来,他不得不向老太爷通报,误了时辰他可担待不起。如此重要人物不到场,这喜庆氛围岂不是不完满,老太爷下令再等等。左等右等,半个时辰过去了,县太爷仍是不见踪影。坞堡众人当然不知,县太爷今日绝不会出现,他此刻正忙着在县衙救火,还要应对数百乡民围堵县衙。

吴老太爷不想错过良辰,也料定县太爷无此眼福,更心急抱得美人嬉,便下令典仪开始。锣鼓喧天中,众人嘻嘻哈哈,乐不可支,他们并不关心这老牛如何啃得嫩草,那满座酒肉才是心仪之物,吃饱了才是真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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