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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虎尾哗变(1 / 2)

我病好后的第十天帝**真正面临了困境。

现在只能按每两个人一天一张饼了。事实上我们也只能把下的饼汇聚在一起和偶尔才能弄到的蛇人肉混在一起煮成一大锅汤再灌进肚子里。每天吃那么一锅汤汤水水虽然刚吃过也有些饱食的快意但连走动时好象都可以听到肚子里出的声音。

坐在帐篷里听着雨打在帐篷上的声音我喝了一碗吴万龄送来的这种汤擦去额头冒出几点汗珠。汤煮得火烫可我喝下去时好象根本感觉不出来了。还好城里至少水源不缺。南疆本来多雨城里也到处都有井这总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喝了一碗后我道:“苏纹月这一碗你喝吧。”

龙鳞军每人每天两碗汤吴万龄给我的两碗大概是特意是最后盛的比较厚肉末和面粉糊在一起一碗似乎并不比以前的一张大饼少多少我这两碗起码也有一张半大饼在里面。尽管我和吴万龄说过我要和龙鳞军上下同甘共苦但看着苏纹月日益清瘦的样子我实在无法拒绝吴万龄的好意。

苏纹月正缝着龙鳞军上下的破衣服听到我叫到她回过头来淡淡笑了笑道:“将军你先吃吧。”

“我吃饱了你吃吧。”

我虽然这么说但看着这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实在很想再吃一点。苏纹月道:“我吃不了那么多将军你多吃一些吧。”

我迟疑了一下道:“那我再吃一点吧。”

我把那只碗里的东西倒了些到我刚吃完的碗里。因为怕搁得久了汤里的东西都沉下去在倒以前我晃了晃。但这么一倒才现我倒得有点太多了几乎倒走了一半。我想了想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又倒回去一些一口把倒出来的喝光了道:“好了你吃吧。”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桌前看了看碗道:“将军你真不要了?我还有点吃不下。”

我心头一疼。她话虽如此说但看着这一碗烫眼里放光实在不象吃不下的样子。我道:“快吃吧吃干净些不然凉了。”

我倒了碗水把自己碗里的一些残渣也吃了个精光。她这时端起碗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她在喝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很是有趣。我看着她喝汤心头又是隐隐作痛。

她在城中受了多少苦?大概从我们围城以来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共和军在绝粮后以人为食先是杀老弱后来杀妇孺。如果我们再围下去只怕不用破城城里自己也要相互吃光了。

她喝了两口放下碗呼了口气对我笑了笑道:“真好吃。”

好吃么?那种东西如果在和平时期大概连喂狗都不会吃的。我把腿盘起来道:“当初共和军守城时你们吃什么?”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眼角也滴下泪水。我看着她有点后悔问她这个她忽然道:“开始我们吃陈米后来吃树皮草根还有士兵的马匹。再后来实在没东西吃了到处有士兵冲到人家里找东西吃实在没有就杀人我们躲在家里一步也不敢出去。”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共和军标榜什么“民权为重”到了最后关头恐怕也没人会再想起这个。我道:“那你们吃什么?”

她的脸微微一红道:“我有个未婚夫在共和军里做军官他还偶尔送一点吃的来我和爹妈靠这才支撑到最后。”

“后来呢?”

她茫然地望着天空。外面还在下雨在帐篷里只看得到帐篷壁。她好象在看着极远的地方眼里的泪水淌在脸上。

“那天城破了到处都是混乱。我们一家人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直到你们……你们的人冲进屋来。”

我没再说什么。高鹫城里象她这样遭遇的人可以说比比皆是。我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战争那该多好。”

苏纹月看了看我有点胆怯似乎不知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许象我这种盼着没有战争的军人实在太少见了也让她不相信。我又道:“你吃吧至少我在这里时你总可以不要害怕。”

她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道:“将军你要带我回帝都么?”

我不禁苦笑。现在有可能回到帝都么?我们已是在城里死撑了我甚至怀疑我们还能不能撑到文侯的援军来到的那一天。我道:“别想这些了战争结束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送你去。还有亲戚么?”

她的面色一阵黯然道:“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未婚夫八成已死在战场中了。我又叹了口气道:“不要想那么远以后你愿跟着我便嫁给我吧。”

她手里的碗一下失手落到案上还好碗里所剩无几倒没晃出来。她道:“将军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的话以后嫁给我吧。”

她眼里一下又涌出泪水来低下头拼命喝着那碗剩下点碗底的汤。我笑了笑道:“别呛着了慢慢喝吧。”

她抬起头又看了我一眼。一接触到她的目光我心头不由一颤。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带着感激和痛楚可是我却看不出有什么爱意。

象苏纹月这样的女子在和平时期即使不是名媛也是很让人爱慕的小家碧玉。如果那时我带着这种近手怜悯的口吻说要让她嫁给我只怕会被她嗤之以鼻。可现在说来她听在耳中大概和恩赐一样。

只是因为战争。

我站起身道:“你吃吧吃好后收拾一下别干得太累了。”

我走出门去苏纹月这时已喝完了放下碗道:“将……楚将军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生病的弟兄。”

我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也许只是愧对她那种感激的眼神吧。在帐外我淡淡地想。

雨还在下着雨水打在我的战甲上出轻轻的声响。南疆雨季中期雨总是下得细细密密好象什么东西都潮透了很不舒服。

这时虞代从一个帐篷里走了出来一见我道:“统领天正在下雨快进来吧。”

我走了过去道:“生病的弟兄们现在怎样?”

蛇人每天必来攻击一次但一击即走都是在佯攻。可这种攻击法我们也疲于奔命尽管知道蛇人明明在佯攻可每一次都不敢大意。

虞代道:“不是很好体温还不曾退下去最严重的一个已经有三天不退了。”

这十几天来龙鳞军中也有近十个人生了病病症和我差不多。如果能得到好好调养那多半马上会痊愈的。可是我还有武侯特别赐下的白米熬粥喝他们有什么可吃的?无非喝的汤稍多一些罢了。我道:“请医官来看过了么?”

虞代道:“叶医官看过了他说他营里有些草药让我今天去拿吃了后会好些。”

我道:“我去吧你看着他们。”

叶台的医术很高明但现在这样可能四门的帝**都有生病的他未必还能管得过来。我让一个小军带过战马来道:“虞将军你和金将军、吴将军在这里守好别出差子。”

虞代答应一声我拍马出了营盘。

西门的守军士气还算高昂。尽管经历了沈西平战死栾鹏兵谏这些事但岳国华继任以来对右军颇采取了些怀柔之策那些曾因栾鹏兵谏受牵连的军官都没再有什么追究而柴胜相也仍是万夫长故军心尚定。

走出了营盘雨下得更密了些。我回头看了看连绵的营房眼前有一阵模糊。

※※※

刚走近医营便听得一阵呻吟声。

我跳下马一个士兵迎上来道:“楚将军你也来了。”

那是辎重营的一个士兵。辎重营从上次北门撤退遇伏以来也是元气大伤好在他们现在事情不多没什么影响。我道:“你们德大人呢?”

“他在里面换药呢。”

我把马拴好走了进去那个士兵从一边拿过一块毛巾道:“楚将军你擦擦。”

我擦了擦被雨水淋湿了的脸看着营中。医营已坐满了人倒有一半身上并没有伤。那种病已经在全军中漫延开来了我有点忧心忡忡地想。这时只听得有个人叫道:“楚将军!”

那正是德洋。他身上倒没穿战甲战袍解开了露出半边身子一个医官正给他换包扎的纱布。我走过去道:“德大人你好。”

“好什么”他呲牙咧嘴道“那些怪物好狠我都十几天了这伤还没好全。”

我笑了笑。他的体格远没我好我只消七天便差不多痊愈了他的伤和我差不多但看样子伤口才开始愈合。我道:“你放心吧叶医官医道高明很快便会好。对了叶医官呢?”

这时德洋的绷带已经绑好了他把战袍披上身道:“刚才还在这儿那不是在给人包扎呢。真是见鬼屋漏偏逢连宵雨现在军中到处都有生病的若这般下去只怕全军会失去战斗力。”

龙鳞军的比例三十个里有一个生病那么全军大约九万人有三千人生病吧。这个比例倒还不算大可若是生病的人再多起来的确会影响军中战斗力的。我自己一场大病两天里人事不知那些士兵的病未必有我那么重但在病中肯定也无法执械上阵了。

我看着那些生病的士兵道:“德大人军中还剩多少余粮了?”

我不过是顺口一问德洋却似听到什么恐怖之极的话一样小声道:“楚将军别说啊。”

我才猛地一惊。现在军中缺粮再说这些只怕有不少人会丧失斗志。我道:“好吧。我去找叶医官德大人你先坐着。”

德洋道:“楚将军你那旧部祈烈可还挺想你啊你不去看看么?”

我笑了笑道:“他现在如何?好些日子不见了。”

“他在帐中养了个女俘两人倒是恩恩爱爱。这小子只怕也是色字当头把你这老长官也忘了。”

我不禁菀尔。德洋不曾见苏纹月若他见了苏纹月不知又会有什么话了。我辞别了德洋向正在给一个前锋营士兵包伤的叶台走去。

还不曾走近他忽然我跟前有个士兵猛地站起来道:“医官我等了半天了怎么还不轮到我?”

正在包扎的士兵道:“你有什么大碍?我的伤可比你重。”

那个前锋营士兵大概是新来的我并不认识。他的胸前有条长长的刀伤这人倒也硬朗之极叶台撕开沾满血的旧纱布时他眉头也不皱一皱。和他争执的士兵道:“呸前锋营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虎尾营在战场上哪点落后了***吃的你们分得多连医营里还要抢先。”

那前锋营士兵这时已包好了站起身来道:“虎尾营的人每次战阵上你们还不是躲在我们身后居然还有脸来争什么功。哪天你们也如前锋营一般能建下大功那你们便吃得多吧前锋营定无一句怨言。”

这些话依稀有点象蒲安礼的口吻。我听得有些不快正待说什么那虎尾营士兵已暴跳起来道:“妈的你们前锋营有什么臭屁的老子当兵时你小子只怕还在吃奶。”

虎尾营建功自没有前锋营多前锋营是武侯的亲兵一路上冲锋陷阵都是前锋营打头立下的功劳有近一半在前锋营。那个虎尾营士兵说起功劳也没什么话好再说便拿年纪做文章了吧。他比那前锋营士兵大了近十岁说吃奶云云自是胡扯但这话一出口前锋营的士兵也有点怒气道:“妈的你又算什么货色?”

他们一吵医营中的伤病员几乎都开始对骂起来。中军大概仍不象右军那样平均放口粮前锋营和锐步营要稍多一些。以前前锋营和锐步营出击次数多多点别人也无怨言。如今都是在城中守备这样只怕有不少人在心底不满了。医营中登时乱成一片以前诸营的矛盾都爆出来一片乱嚷中有人在骂着路恭行有人在骂虎尾营统领朱天畏甚至有个人在骂前锋营时连带我也骂了两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知诸营中的矛盾竟已到这等地步。我待维持一下秩序但此时人人都在气头上我喊了两声哪里有人听得到?这时忽然那个虎尾营士兵“呛”一声抽出腰刀。

在医营里虽然没人带长兵器进来但腰刀还大多带在身边。他一抽出腰刀登时有不少人也抽出刀来看样子竟是马上便要火拼。我心中一急大声哼道:“住手!”

我的声音不太大但也让他们怔了怔这时门口也传来了一声大喝:“住手!”

一个四十来岁长得很高大的军官大踏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队亲兵。这人正是虎尾营统制朱天畏。

中军五营人数虽则不一都是精锐。虎尾营虽比不上前锋锐步两营但身处中军岂有弱者?朱天畏当初也是前锋营中出来的从下级军官做起因战功一直做到虎尾营一向也有智勇双全之称。他一进来那些虎尾营的士兵都垂下头刀也不自觉地收回了鞘中。

朱天畏走到那个先争吵的士兵跟前猛地一个耳光。“啪”一声那士兵半边脸登时红肿起来。这时门口又传来路恭行的声音:“快住手!”

他也前脚后脚地冲了进来。一进门见我和朱天畏都在里面他怔了怔又大声道:“兵刃一律入鞘不得妄动!”

他走到朱天畏跟前行了一礼道:“朱将军我的部下太过失礼请朱将军原谅。”

朱天畏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道:“路将军客气了虎尾营的人岂敢与你们前锋营争执我定要重重办他。”

他的话里隐隐的也含着对前锋营的不满。路恭行道:“朱将军如今全军正值多事之时万万不可自相火拼朱将军还望你原谅我营中这等无知之徒的无礼。”

他的话很是诚恳客气朱天畏脸上抽了抽似乎也不无所感道:“路将军我将我营中的弟兄带去了。”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向叶台告辞后将几个争吵的虎尾营士兵带了便走。等他走后路恭行也命人将刚才与虎尾营争吵的那士兵押回营去才向我道:“楚将军你也在这里啊。”

此时我已问叶台要了草药来道:“路将军现在中军五营的矛盾如此之大么?”

路恭行点了点头和我一起走出营去道:“是啊。五营中前一阵子前锋营和锐步营的待遇最好便很受另几营嫉妒。现在虽然待遇一样了但另三营的不忿之气未消很易摩擦。”

我叹了口气。离开前锋营不过也十几天吧没想到中军已成了这样。我道:“现在君侯还有什么策略么?”

“东门也被封死插翅难飞了。唉我真的担心我们只怕支撑不到文侯的援兵。”

我道:“对了信使已经回来了?”

他也长叹一口气道:“若是回来了那还好一点。可是到今天为止仍是渺无音信。说不准那些信使根本没能回到帝都半路便已被蛇人捉住了文侯在京在还在盼着我们班师后庆功呢。”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信使未能到达帝都那我们便真的是在等死了。现在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武侯一世英名难道真要毁在这里么?

路恭行这时道:“楚将军我要回营了。你也回去么?”

我道:“是啊。龙鳞军里现在有不少人都生病了我是来向叶医官取草药的。”

“都一样啊。”路恭行有点颓唐他望着在风雨中的箭楼那里几个士兵有点无精打采地注视着城外。“军中瘴疫横行若再这样下去文侯的援兵便是来了只怕也要来不及。”

这种想法我也有但是从路恭行嘴里也听到这等想法更是让我觉得心寒。路恭行虽然一向是未料胜先料败很是持重但却向来不曾丧失信心。可现在他好象也已没什么全身而退的信心了。

如果我要死在城中那该如何呢?以前在战场上偶尔也想到过死但那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没什么亲人了便是战死无非让辎重营在纪录簿上添上一个战死的有功之臣大概连抚恤也不用。如今想想依然如此。

但是我心底已有了些牵挂。

不是因为白薇紫蓼也不是苏纹月而是她。

如果我要战死我死前最想看到的还是她。

雨打在我额头上让我微笑着摇了摇头。随着我摇头头上的雨水被甩开了额头也一阵冰凉。我道:“路将军你也对叶医官的医术也太没信心了吧。”

“不是没信心”他淡淡地道“记得我们刚碰到蛇人时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我道:“记得你跟我说过若共和军驯养了一队蛇人我们不知该如何应付。”

他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时只是对城中零星出现的蛇人觉得奇怪只以为那是些共和军驯化未成的野兽。但如今看来蛇人绝非是被人驯养的那些蛇人如此聪明和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共和军绝没这个本事来驯化它们。那么蛇人只怕并没有什么背后的人物而是自己出现的。”

我道:“那又如何?”

他这时反倒笑了笑道:“楚将军你的勇猛我也一向佩服。但为将之道需有智有勇你勇则有余智未免不足。”

他突然说起这些来我也笑了笑道:“是吧。”

“蛇人若有什么人驯化那么那背后之人必是要击败我们也最多是将我们赶尽杀绝而已。若是自行出现的那么它们击败我们后又会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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