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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潜龙出渊(1 / 2)

?竹中半兵卫端起茶碗喝一口茶,道:“平大将,你不用担心。你我虽然是敌非友,但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半兵卫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说过的话,也定是作数的。”

厉抗本非聪明才智之人,平日里但有变故,自有藤吉郎来应对,此时自己孤身一人,对方又是久负盛名的“天才军师”,自己哪还有什么主意,只得闭嘴不言,静观其变。

竹中半兵卫微微一笑,道:“平大将,请站近几步,让我来给你瞧瞧病。”

一直在竹中半兵卫身旁侍立的武士担心地道:“主人……”

竹中半兵卫挥挥手阻止那武士的话,笑道:“平大将在自己身患疾病,被敌人追杀的情况下,还能给予陌生的病人帮助,想来不会是个奸诈之人。我以诚相待,想来平大将也不会对我怎样的。”

厉抗听得他如此说,自己也不好怎样,走近几步,在竹中半兵卫身前站定。竹中半兵卫凝神观望厉抗面色,又伸手握住厉抗手腕,以指轻按,闭目不言。那武士手按刀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厉抗,生怕他有什么举动。

竹中半兵卫切脉以定,又问厉抗病症起因,厉抗一一作答。竹中半兵卫笑道:“平大将不用担心,这病虽然凶猛,只不过是因为饮食无度引起,好好调养得一段时日,便自会好的。你在清洲的时候,因为病症初起,最是凶猛,药石下去,不经肠胃便就泻了出来,所以才会医治无效。待将养得一段时日,已自在慢慢好转,却因在山中奔波,饮食差了,才又会发作。”

厉抗听他说得在理,点点头道:“如此便谢谢你了。”

竹中半兵卫道:“一报还一报,你也不用来谢我。难得你我有缘,不如你便在我这里调养身子,待得全好了,再做商量吧。”也不待厉抗说话,便对身旁的武士道:“来,将平大将安排在客房休息,准备热水让平大将洗浴。”

那武士躬身答应,走到厉抗身边,半扶半带,架着厉抗去了。

竹中半兵卫看着厉抗走出去,自己端起茶碗来喝一口茶,叹了口气,轻咳几声,陷入沉思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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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厉抗便在竹中半兵卫这里住了下来。竹中半兵卫也不来对他怎样,每日供给些粗茶淡饭,让他将养身子。几日后厉抗身子慢慢好转,念及清洲的母亲和一众朋友,心中好不记挂,只是现下自己如同被竹中半兵卫软禁了一般,脱身不得,心中无法可想,只得耐着性子住下。

竹中半兵卫每日里或在山中游玩,或在竹屋里看书,两名服侍他的武士一人看守厉抗,一人陪伴左右,间或一人出去采办些物品,打探些消息回来。有时竹中半兵卫会寻厉抗聊上几句,莫不是探闻其起居饮食情况,直把他当客人般对待。

厉抗看得数日,心中纳闷,竹中半兵卫贵为美浓国主的军师,如何隐居在这山中竹屋内,连美浓国主都寻不着他的下落,他在这里究竟干些什么呢?

如此在这里待得十余日,厉抗身子大好,又复如前般生龙活虎,这日闲坐无聊,便就随手在院中抽了截竹条,权当长刀挥舞,在院子里演练起武艺来。

厉抗的技击之术,师从前田利家、蜂须贺正胜、服部半藏三人。前田利家枪术精湛,繁衍到技击之中,便多有些挑、刺、撩的长枪变化。而蜂须贺正胜身长力大,多用劈、砍的狠猛之招。厉抗年轻力盛,又兼身材魁梧,气力完足,对他二人教授的招术倒能悉数学得。服部半藏自幼便接受忍者训练,其招术诡异,变化多端,厉抗对其所教授的巧劲变化、虚招诱敌、招中藏招等道理便不是很易掌握了。此时他的技击之术,只能算略有小成,要窥其中奥妙,只怕还得有些年月的磨练。

一个人演练了一阵,兴致索然,自拄了竹条发呆,只听得掌声传来,转头望去,只见竹中半兵卫坐在台阶上,呵呵笑道:“早就听闻织田家平大将勇武过人,直比得上其家中第一武将柴田胜家,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啦。”

厉抗笑笑,弃去竹条,走近身去,道:“竹中殿过奖了,些微伎俩,难入人眼。”

竹中半兵卫笑道:“平大将身子已经大好了?”

厉抗点点头道:“还得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托你的福,我已经全好了。”

竹中半兵卫道:“平大将太客气了,却不知道平大将身子大好后,有什么打算?”

厉抗心想,你把我软禁在这里,这时候却来问我有什么打算,当真好笑。便道:“正想向竹中殿告辞,多谢你这段时间来的照顾,我想回国去了。”

竹中半兵卫笑着点点头,道:“回国么?是回尾张寻织田信长公么?”

厉抗点点头,道:“是的。”心中打定主意,如若竹中半兵卫出言阻拦,便就出手制住他,以竹中半兵卫性命要挟,想来竹中半兵卫定不是自己的敌手。

竹中半兵卫笑容不减,道:“啊呀,这十来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现下不得不说了。其实……其实信长公,他已经……已经……”

厉抗眼见他语气不善,心中惶恐不安,忙问道:“我主上如何了?”

竹中半兵卫叹了口气,道:“十日前,我主上亲率万余铁骑,以‘美浓三人众’为将军,攻破清洲城,织田信长公剖腹自杀了。”

厉抗只觉犹若晴天一个霹雳打在头上,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心中尤有不信,颤声道:“你说什么?”

竹中半兵卫叹口气,道:“信长公一死,其余或降或逃,现下尾张一境,已属我齐藤家了。”

厉抗心中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感觉喘不过气来,低哑了声音问:“那……木下,木下藤吉郎,还有前田利家他们呢?”

竹中半兵卫道:“我知这二人是平大将的生死好友,所以特使人仔细打听。原来这二人战后都降了我齐藤家,现下便在稻叶山城中,身居显位,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听闻得好友不曾有事,厉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心中思量,默默的不作声。

竹中半兵卫瞟了厉抗一眼,继续道:“现下信长公已没了,平大将两位好友又在我稻叶山城中为官,平大将何不随我同去稻叶山城?以平大将的一身本领,必得我主上重用,大家一殿为臣,日后前途无限啊。”

厉抗听得如此说,心下彷徨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竹中半兵卫又道:“平大将与好友木下滕吉郎俣墨一夜成城,震惊天下,我家中‘美浓三人众’每常提及,心中莫不敬仰,现下藤吉郎投靠我家,和‘美浓三人众’化敌为友,关系好得很,若得平大将,更是如虎添翼了。”

厉抗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念及幼时自己和藤吉郎拒绝蜂须贺正胜帮助齐藤义龙的情景,心想滕吉郎是绝对不会转投了齐藤家的。忽然心中如电光火石头般闪过一念,失声道:“不对!你在骗我!”

竹中半兵卫神色不变,道:“我为何要骗你?平大将如若不信,和我同到稻叶山城,一见便知真假。”

厉抗道:“日前我曾从稻叶山町中过,听得町中沸沸扬扬,都说你家‘美浓三人众’已经被主上打入监牢,还要问罪处斩,怎的便忽然带兵攻了我家清洲,还和藤吉郎成了好友?”

竹中半兵卫面色一变,忽地站起身来,道:“你说‘美浓三人众’被打入监牢,这事不假?”

厉抗道:“我亲耳听来,当然不假。”

竹中半兵卫身子摇晃,剧烈的咳嗽起来,屋内武士听得咳嗽声,慌忙抢出来,扶住竹中半兵卫道:“主人,小心身子。”

竹中半兵卫摇摇手,勉强收住咳嗽,问道:“‘美浓三人众’被关押一事,你可知道?”

那武士答道:“确有其事,是半月前得到的消息,因怕主人担心,不曾告诉主人。”

竹中半兵卫颓然坐道,重重的叹口气,道:“枉费我机关算尽,以隐居来劝诫主上,此时还想为主上诱得良臣猛将。不想主上竟然自毁城墙,‘美浓三人众’若有差迟,稻叶山城不攻自破……不攻自破……”声音转低,又再剧烈的咳嗽起来。

厉抗此时心中了然,所谓清洲城破信长剖腹云云,只不过是竹中半兵卫劝诱自己所编的故事而已,心中大定。眼见得竹中半兵卫如此,心中也有些不忍,心想他虽然哄骗自己,却也是出于对主上尽忠的好意,也不去怪他,便道:“竹中殿好生休养吧,我这就告辞了。”

竹中半兵卫喘得口气过来,道:“平大将,你我各位其主,日后战场相见,只怕要兵刃溅血……我,我现下求你件事。”

厉抗道:“你说罢。”

竹中半兵卫闭了眼睛,咳嗽半晌,才缓缓的道:“信长公武略过人,家中文武全才不计其数,而我家主上……唉。稻叶山城破之时,还请平大将念及城中无辜百姓,不可滥伤无辜。”

厉抗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竹中半兵卫道:“门外马匹,平大将可随意使用。西去数十里,便是大路,顺路南下二三日,便是稻叶山町,此后顺路南下,可回尾张。”

厉抗道:“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便告辞了。”

竹中半兵卫闭目点头,又再咳嗽不止。厉抗看了不忍,快步出屋,牵马离去,行得十数步,回头望时,但见清风悠然,绿竹轻摆,竹屋里传来“天才军师”声嘶力竭的咳嗽,心中感慨万千,叹了口气,策马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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